李斯敬佩秦始皇，不过他也明白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对他信任重用的秦始皇已经死去，谁知道新的皇帝对自己怎么样？而赵高抓住这一点，继续为李斯分析皇位继承格局：

“皇帝有20多个子女这你是知道的，扶苏既是长子，又坚毅果敢，还广泛结纳人才，如果他当了皇帝，必然重用蒙恬，有可能任命蒙恬为丞相，到那时你肯定要卷铺盖走人，弄不好还会性命不保。你位高权重，子女与皇族结亲，这种势力最遭新皇帝嫉恨，这一点再清楚不过了，除非新皇帝登基有你的一份功劳。现在你有拥戴胡亥登位立功的大好机会，不要错过，否则后悔莫及。我受命教导胡亥读书，帮他学习法律好几年了，我从未见过他有什么过失。胡亥为人仁慈厚道，虽然表面不善于言辞，内心却非常聪慧，而且性格随和，礼贤下士，这种品格我看其他皇子没有一个比得上，由他来接班可以说是当仁不让，丞相你好好考虑考虑，果断决定吧。”

李斯久历官场，不会轻易被一个车队长说服。他觉得自己一向尊重扶苏，小心翼翼从未得罪过这位皇长子，扶苏未必就这么讨厌自己。扶苏即位需要有经验的老臣辅助，李斯相信自己有办法逐渐取得这位新皇帝的信任。他认为赵高推出胡亥是为自己打算，有点阴险，天知道这幕后还有什么花样，有没有其他人参与，贸然跟这位阴谋家搅在一起说不定会身败名裂，风险太大，犯不着。于是李斯果断地说：“你还是回去吧，我只能遵照先帝的命令行事，个人命运听从上天安排，我自己没有什么好考虑的。”

赵高没料到他心目中的聪明人李斯竟然这么执迷不悟，忍不住冒了一句：“凡事安可转危，危也可转安，在个人安危的紧要关头束手无策听天由命，那还要聪明智慧干什么！”

李斯听到这话不禁仔细打量了赵高几眼，感到这个自负聪明的车队长太过自以为是，也不看看他李斯是何许人。赵高要翻云覆雨跃升龙门，而他李斯早已高官厚禄位极人臣，没必要冒阴谋篡位这么大的风险，成功了自己无非还是丞相，没有再往上走的空间，而失败了则会死无葬身之地。于是李斯说：“我本是上蔡县的一个普通百姓，多蒙皇上厚爱，被提拔为丞相，封为侯爵，子孙们也都得到了高官厚禄，皇上将国家的安危存亡托付给我，我怎么能辜负皇上？当忠臣就应该不贪生怕死，当孝子就应该任劳任怨，我作为一个臣子在今天只能坚守职责，请你不要再多说了，否则会牵累我跟着你倒霉！”

李斯这番话既是对赵高的最后答复，也是一番自我表白，是他希望赵高带回给胡亥的表白，李斯不想得罪胡亥，希望这位皇子能明白事理，谅解他的苦衷。

赵高看到李斯不受拉拢拒绝下水，心里真急了。他的脸色变得冷若冰霜，目光流露出寒意，带着威胁的口气说：“丞相你可要看明白，如今天下的大权是掌握在胡亥手中，他决心要干的事，你是挡不住的，我奉胡亥之命，完全可以按照我的意志行事。我们有玉玺，可以颁布遗诏，谁敢反对就是以下犯上，就是谋反！”

赵高将胡亥作为最后的牌打了出来，尽管他知道胡亥对篡位一事有点犹豫，有点被动，但他却要让李斯相信，这是胡亥铁定的主意，不可违背。这是一着险棋，如果李斯不为所动，以胡亥的性格，能否将政变进行到底，赵高没有多大把握。

李斯没料到赵高把话说得这么绝，威胁起他这个丞相来。这一招击中了李斯的要害，他不愿与赵高同流合污，但却担心自己的身家性命。李斯听出赵高是在暗示，他和胡亥完全可以篡改遗诏，将传位扶苏改为传位胡亥，反正遗诏本来就是赵高的手笔，玉玺也在赵高手上，李斯作为原来遗诏的唯一见证人，如果敢于揭发这件事就等于与胡亥势不两立，万一胡亥和赵高早有准备，暗藏后手，李斯自己就危险了。想到这里李斯不禁出了一身冷汗，而这时可是炎炎夏日。

李斯比秦始皇大21岁，当时已是71岁高龄，他原来以为自己会比皇上早走一步，没想到秦始皇刚到50岁就龙宾上天，留下他李斯来支撑大局。李斯已享尽荣华富贵，没有更多奢求了，他只求能够保住已经拥有的一切。他的儿子李由前段时间曾经回咸阳省亲，探望老父亲，李斯在家中备酒宴客，当时朝廷大员前来祝贺的人数之多，达到门前马车1000多辆的程度，长长的车子队列导致咸阳城为之堵塞，真是盛况空前。李斯明白盛衰无常的道理，目睹这么壮观的场面，也忍不住对身边恭维他的人发出感慨：“我出身于平民百姓，皇上将我提拔到这么一个位置，文武百官没有比我更高的了，我的富贵可以说是达到极点，物极必反，我不知道今后会怎么收场呢。”李斯喜欢显摆，炫耀自己的权势，同时有点文人性格，在出风头受恭维时还习惯装模作样地自谦。但他没料到自己一语成谶，秦始皇一死他真的遇上了这么个天大的难题，一向机智多谋的他竟然不知该怎么办好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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