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沙丘政变(七)

作品:《雄主秦始皇

赵高离开胡亥马上去找李斯。李斯是秦始皇遗诏的见证人,是绕不过去的关键人物,何况秦始皇死后他的权力最大,一切由他决定,必须拉他下水才能成事。赵高知道李斯是老练政客,绝非胡亥可比,何况级别也比赵高高出一大截,官大一级就会压死人,这一关不好过。但是赵高早有打算,他找李斯不能抱着以下对上的谦卑态度,而要显示自己的气场,以平等的姿态面对丞相,必要时打出胡亥皇子的招牌来压住李斯。

赵高单刀直入对李斯说:“皇帝去世前留下遗诏给扶苏,这份遗诏还没有发出,除了你我,也没有人知道。遗诏和皇帝的玉玺在胡亥公子那里,到底立谁为太子,全在我们两人一句话,您看这事该怎么办?”

遗诏和玉玺实际上在赵高的手里,但他狡猾地推到胡亥身上,以此暗示胡亥的态度,但又不直接明说胡亥要求继位,留出改变口风的余地,同时把篡位决定权恭维地推给李斯,试图挑起李斯的权力欲,鼓励他参与政变。

李斯对赵高的话大吃一惊,秦始皇在世时对臣下管制极严,依法治国的精神也贯彻在大小臣子的行为规范上,皇位继承这种大事,根本没有大臣置评干预的权力。李斯觉得赵高好像是吃错了药,不但说话出格,而且态度也有点不逊,李斯忍不住摆出丞相的架子,教训赵高:“你怎么能说出这种祸国殃民的话?这种事情难道是我们当臣子的可以随便议论的吗?”

赵高神色不动,反将李斯一军:“你自己想想,论才能,论功劳,论谋略,论声望,你哪样比得过蒙恬?你和扶苏的交情,扶苏对你的信任,你比得过蒙恬吗?”赵高精于人性角力,知道谈判中争取上风的最好办法是贬低对手,赢得心理优势。

李斯一下子噎住了,不知该怎么说好。蒙恬善于治军办事,是独当一面的帅才,而他李斯则是统领国务的丞相,两人各有所长,李斯并不认为自己比不过蒙恬,但是他觉得赵高将他与蒙恬相比,有意贬低他是另有目的。要害之处在于说到蒙恬与扶苏的关系,李斯确实无法与蒙恬相比,而扶苏是未来的皇帝,蒙恬作为未来皇帝的亲信,行情自然看涨。李斯脑子转了几下,态度和缓下来,故作谦虚地说:“这几方面我都比不上蒙恬,不过你这样苛刻地将我与蒙恬对比,是什么意思?”

赵高在秦廷供职已经超过20年,文字改革统一字形字体时,赵高还是李斯的主要助手,负责将当时各国流行的大篆统一整理为小篆,赵高自己也写得一手好篆书,与李斯同为秦国最有名的文字学家和书法家。李斯编写了《仓颉篇》,而赵高也编写了《爰历篇》,都是当时人们要对照模仿练习的书法范本。长期的共事使赵高对李斯颇为了解,知道他满脑子就是功名利禄,跟自己是一样的人。赵高如同知己谈心一样,为李斯分析秦国功臣的宿命:“我只是内廷的一个奴仆,由于熟习法律条例才得以进入宫廷供职,在我管事这20多年,还没有见过有任何功臣在被国家罢免后能把爵位俸禄传给子孙的,不仅没有,而且连自己的性命都不一定保得住,吕不韦也是丞相,他的下场怎么样?失去新皇帝的信任,一切都保不住。”

吕不韦被迫自杀时赵高还没有进入秦宫,但他知道吕不韦曾是李斯的主子,举这个例子或许能打动李斯。不过李斯心里却不以为然,他认为吕不韦是得罪了秦始皇才走上绝路。李斯对秦始皇继位以来这30多年的历史了如指掌,他认为秦始皇有功必赏,有过必罚,是非分明,统一天下后没有诛杀过一个功臣。不仅如此,秦始皇对功臣还非常善待,王翦在天下统一的当年就病死了,秦始皇特意将这位功盖天下的将军的爵位传给了他的孙子王离,因为王翦的儿子王贲已得到了爵位,不能再传给他。李斯清楚地记得在泰山封禅那一年,在琅琊台曾经刻石立碑,随行大臣的名字都刻写在碑文中,排在第一位的就是武城侯王离,通武侯王贲排在第二位。秦始皇特意带上没有战功的年轻王离巡游天下,显示他不忘功臣,施恩后代。

李斯自己也从秦始皇那里得到许多恩惠。他不是建功沙场的将军,本来封侯无望,但是秦始皇还是援引昭襄王对范雎的先例,给忠心耿耿劳苦功高的李斯封了侯。李斯的大儿子李由被任命为三川郡的郡守,也就是一省的省长。三川郡地处秦国关中本土与原东方六国的交通要冲,郡辖范围包括原来西周、东周的地盘和魏国、韩国的部分区域,地理位置重要,经济富庶发达,这个郡的最高行政长官既是肥缺也是要缺。后来陈胜吴广造反,李由镇守的城池成为抵御叛军、保护关中的顽固堡垒。除了李由担任要职,李斯的其他儿子有的娶了秦始皇的公主,他的女儿有的嫁给了秦始皇的公子。如果不是秦始皇对他信任厚爱,一介布衣出身的李斯,何曾敢奢望攀上皇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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