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节(3/4)

作品:《约翰·克里斯朵夫

啡杯等等,东西还来的时候没有一次不是打烂了的。为交换起见,他替克利斯朵夫义务诊病,把他做试验品,看着他的天真觉得好玩。表面上他象西班牙贵族一样的镇静,骨子里老是喜欢挖苦人。他对眼前这件事高兴得不得了,认为滑稽透顶。他料到克利斯朵夫的笨拙,先就乐死了。他最得意的是克利斯朵夫出了钱让他坐着车到森林里来玩一下。这是三个人的头脑里最显明的思想;他们把事情看作一件不费分的娱乐。谁也不拿什么决斗放在心上。并且他们对于一切可能发生的后果都很冷静的准备好了。

他们比对方先到。树林深处有家客店。那是一个相当下流的娱乐场所,巴黎人常常到这儿来出卖他们的荣誉的。篱垣上开着野蔷薇;叶子古铜色的橡树荫下摆着几张桌子。一张桌上坐着三个人,都是骑了自行车来的。一个是搽脂抹粉的女人,穿着短裤,脚上套着黑袜子;两个是穿法兰绒衣衫的男人,热得头昏脑胀,不时发出一些呜呜的声音,仿佛连话都不会了。

车子一到,客店里稍微忙乱了一阵。古耶跟这个店里的人已经认识多年,便自告奋勇去代办一切。巴德把克利斯朵夫拉到一个花棚底下,叫了啤酒,空气挺暖和,非常舒服,到处是蜜蜂的声音。克利斯朵夫忘了为什么到这儿来的。巴德倒空了瓶子,静了一会,道:

“我想清楚了该怎么办。”

他一边喝着啤酒,一边又:“时间还来得及:过后我可以上凡尔赛去。”

他们听见古耶为了场地的租金跟店里的主妇争得很凶。于里安也没有浪费时间:在那几位骑自行车的游客身旁走过的时候,大惊怪的对女人裸露的大腿叫好,招来一大阵粗野的咒骂,于里安也老实不客气回敬他们。巴德轻轻的:

“法国人都是无耻东西。兄弟,我祝贺你胜利。”

他拿酒杯和克利斯朵夫的碰了一下。克利斯朵夫却在那里胡思乱想:断片的乐句在脑海中飞过,好似一片和谐的虫声。他简直想睡觉了。

另外一辆车把路上的细石子压出沙沙的声音,克利斯朵夫一看见吕西安苍白的脸上照例堆着笑容,不由得又动了火。他站起来,后面跟着巴德。

吕西安戴着高领,把脖子都埋得看不见了,他穿扮非常讲究,恰好跟对方的衣衫不整成为对比。跟着下车的是勃洛克伯爵,那是以情妇众多,收藏古代圣体匣,和极端保王党的意见出名的体育家;随后是雷翁摩埃,又是一个时髦人物,靠了学而当选的议员,靠了政治野心而成功的学家,年轻,秃顶,胡子剃得精光,苍白而带黄的脸,长鼻子,圆眼睛,尖脑袋;最后是爱麦虞限医生,很细腻的标准闪米特族,对人很客气,可是心里很冷淡;他是医学学士院会员,某医院院长,以渊博的著作和一种医药上的怀疑主义闻名的,老是用含讥带讽的同情心听病家诉苦,而并不想法给他们医治。

这些新到的人物殷勤的行着礼。克利斯朵夫对他们似理非理,可是他很不高兴的看到自己的证人对吕西安的证人非常巴结。于里安认识爱麦虞限,古耶认识摩埃;他们都笑容满面,礼貌周全的走拢来。摩埃冷冷的有礼的接待他们,爱麦虞限照例嘻嘻哈哈的挺随便。站在吕西安身旁的勃洛克伯爵,眼睛一扫就把对方几个人所有的常礼服跟衬衣估计了一下,和他的主人交换了几句印象,嘴巴差不多动都没功,因为他们俩都是镇静而极有规矩的。

吕西安若无其事的等主持决斗的勃洛克伯爵发令。他把这件事认为只是一种简单的仪式。他打枪打得极好,知道敌人的笨拙,可不想利用自己的本领,趁证人们不注意的时候那也不大可能,当证人的总设法不让决斗发生严重的后果,一枪击中敌人:因为他知道,最傻的莫如教一个敌人伤在自己手里,让大家以为他是个牺牲者;倒不如用另一种方式无声无臭的把他毁掉,那才是聪明的办法。可是克利斯朵夫脱去了外衣,敞开着衬衫,露出粗大的脖子和结实的拳头,低着额角,一双眼睛恶狠狠的钉着吕西安,集中全身精力等着,满脸都是杀气;勃洛克伯爵在旁边把他打量了一番,心里想明人要能消灭决斗的危险才好呢。

等到双方都发了两颗当然毫无结果的子弹,证人就赶来祝贺两位敌人。大家都已经有了面子,但克利斯朵夫没有满足。他站在那儿,拿着手枪,不相信这算是完了。他很乐意象隔天在射击房中一样,一枪一枪尽打下去,到打中为止。他听到古耶要他向敌人伸手,又看到敌人堆着那永久的笑容向自己走过来,觉得这种喜剧可恨极了,立刻丢下武器,推开古耶,望着吕西安直扑过去。众人费尽气力才把他拦住,不让他用拳头来继续决斗。

吕西安走开了,证人们都围着克利斯朵夫。他却冲出,不理他们的哗笑跟埋怨,径自大踏步望森林中跑去,一边高声的自言自语,一边做着愤恨的手势,也没想起自己的外衣和帽子都留在场地上,只顾望树林的深处走。他听见证人们笑着叫他;后来他们不耐烦了,不理他了。不久,车子远去的声音表示他们已经动身。他自个儿站在静悄悄的林中,怒气平了,趴下身子,在草地上躺下了。

过了一会,莫克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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