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由不得乔姑娘多加思虑，她已被人架着坐到了殷凝的对面，面前摆放着的正是一杯刚刚沏好的桃花茶。

茶水中飘着两片状似桃花花瓣的叶片，茶香伴着花香四溢，沁人心脾。

“呵。“乔姑娘想也不想，捧起大口灌下，凉凉道：“从前，你沏茶的本事就不如我，不想这几年过去，你的水准还是这么次！“

“是啊！“殷凝笑起来，“姐姐生得一双巧手，善琴棋书画，又善沏茶，叫我如何不生出嫉妒来呢？“

乔姑娘不作声，看得出来，面色惨白得十分难看。

“哎……“殷凝复又给乔姑娘斟了一杯，“这些年，我待你已是不薄，吃穿用度，等同王妃，姐姐还有什么不满足？“

“满足？“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大的笑话一般，乔姑娘拍案而起，指着自己苍老褶皱的脸，吼道：“你看看我现在的这个样子，你叫我如何满足？“

殷凝不说话，亦不看乔姑娘，面色淡淡的，看不出是喜还是怒。

只是那片刻的功夫，原本暴怒的乔姑娘亦镇定了下来，落回原座，双手捧着渐凉的桃花茶，神思不知飘向了何处。

那是一个寂静的夜吧，深秋的霜打在人脸上阵阵刺疼，破落冷宫的房檐下台阶上坐着两个女孩，年幼的女孩儿缩在年长的女孩儿怀里瑟瑟发抖，年长的女孩儿脱下自己的外褂裹住怀里的人，不停地揉着她的小脑袋安慰着她：“阿凝不怕，有我在，谁也不能欺负得了你！“

小殷凝安心地在她怀中睡去，而她却在寒风中冻了一宿。

那是一个风雪交加的初晨吧，殷凝揉着哭得红肿的双眼扑进她的怀里，“乔姐姐……母亲……母亲抛下我和哥哥……她再也不要我们了！“

“别怕，还有我，我不会离开你，我会保护你，一辈子保护你！“她抹去她的泪水，紧紧拥她入怀，怜爱之心丝毫不少于她的哥哥殷晟。

那是一个骄阳似火的午后吧，她举着剑，一招一式仔细教着她，“手抬高，对！好了……阿凝，休息一会儿再练吧！“

“不！“殷凝倔强道：“我要尽快学会乔姐姐的本事，这样才能保护好我爱的人，乔姐姐……以后就让阿凝保护你们吧！“

这些灰白交织的记忆一个串着一个涌上心头，而她所有的记忆却都停留在四年前的那个百花残败的春。

“喝吧，这是安平公主的意思！“幽谧的暗室中，一群仆从逼着她喝下一碗深褐色的药汁，一夜痛不欲生，次日梦醒，才惊觉，昔日那风姿绰绰的楚乔姑娘，竟苍老成一个不堪入目的婆子，她恨极了她无缘无由的报复，恨极了她为何不干脆杀了她，却要以这样的方式来折磨她？

“楚乔，不要怪我……“这是记忆中殷凝最后一次同她说话，却再不是情意绵绵地唤她“乔姐姐“，而是连名带姓地唤她“楚乔“。

楚乔，楚乔……这个名字这个身份离她太远太远了，远得仿佛再也不属于她，又或许，自始至终就没有属于过她。

她的命是肃皇妃给的，为了肃皇妃的一双儿女殷晟与殷凝，便是一死又有何惧，只是，自小而大多年来的姐妹情谊，都是假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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