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宁。”我放下书卷，撑着额头开口。

阿宁本是在铺床，闻声忙转过身：“主上可是累了？要歇息了吗？”

我摇摇头：“进了吴府后我就一直觉得你有话要与我说，只是一直也不方便，现在没人，说吧。”

“主上可是真心欢喜闻夫人有喜？”

“当初她求我引见牟凉时，我便告诉了她，这孩子若是生下，绝不会像任何一个侯门贵胄一般平安喜乐的长大。可童筱央根本听不进去，或者说，她根本没将这孩子看做骨肉血亲，只是她未来立足在八关权贵中的一个依凭罢了。”我轻声叹息，“今天我见闻苏的面色，依我这么多年对他的了解，他必是也不喜这孩子，只怕……”

“是闻夫人一意孤行，为此还陷主上于险境，怪不得旁人啊。”阿宁低声劝慰。

我摇头：“孩子已经有了，现在再说什么也没用。只是不管怎么说，这孩子终究是闻家血脉，当年闻家因展家覆灭，仅存闻苏一人。长大成人的路苦是苦些，但若能熬到出人头地，再现八关第一世族荣光，父上在天有灵，也会少些亏欠。”

“先城主太过良善，至死都挂念着闻家一事，难以释怀。”

“可惜我却没能学到父上半分好性情，不然也至于紫老爷每次见我都冷嘲热讽个没完。”我看向窗外，幽幽一叹，“阿宁，你说紫零所谋，紫老爷可知？”

“大抵是知道的。若非家族所迫，以您二位交情，何至于……”

“我累了。三日后就是祭天大典，这三日依礼当行斋戒，明日起代我闭门谢客。”我摆了摆手，已不愿再听下去。

“阿问姐姐和成哥哥来了，也不见吗？”

我摇头：“谁也不见。”

“嗡——嗡——”“钟声毕，鼓乐起——”

我被阿宁推着，缓慢上了灼华台。此时将要日出，天色暗红，西南天灯摇曳，烟云缥缈，万物朦胧。

奏九章，行九礼，天色大亮，拜遍先祖诸神，护佑国运昌隆。

“请玉碑——”

玉碑即是汉白玉长匣，上书历代城主名讳，于男子冠礼次年，女子及笄次年，请天下观之，以示展氏寿数，使天下心安。

此制运行九百年，历经四十余位城主，仍未废止。可如今，台上台下，却是一片沉默。

礼部尚书以为我没听清，忙高声又喊一遍：“请玉碑——”

依旧是沉默。

“咳咳，城主，玉碑……”礼部尚书悄声地提醒，见我垂头不语，忙不迭地给阿宁打眼色。

我眉眼冷淡地抬起头，声音清寒胜雪：“从今日起，玉碑之制，废止。”

“主上不可！”礼部尚书登时变了脸色。

我转眼看他，半晌一笑：“那你去跟新城主说吧。”

礼部尚书眼睛顿时瞪大：“您——”

“阿宁，说吧。”

“展氏嫡系子孙展挽城，幼承庭训，勤俭克己，为政十年，**在先，天灾因之，然蒙先祖庇佑，众卿贤能，未尝有饿殍横尸于荒野，而酒肉糜烂于暖墙之下，四境安稳，众志成城，窃以为已入政通人和之清明佳境。然天意难测，灾祸横生，恐寿命难长。为国本安稳，此祸不至殃及吏民，愿效古制，禅位贤臣，玉碑之制，以是存之无用。”

“这……”台下百官俱是面面相觑，只有最前方左右两人，雪衣无尘，紫衣绝世，离我最近的礼部尚书嗫嚅着，不知该如何开口。

我理了理衣袖，声音含笑地传遍灼华台上下：“众卿想来也听明白了。本城主常日里处理政务已是力不从心，宵旰忧勤更成奢望。祖业宏伟，诚不敢毁于挽城之手，唯请贤明之人代之。此次祭天，求来年风调雨顺，诸事和泰之外，最要紧便是在此昭告天下禅位之人，若是先祖泉下有知，也不致怪我昏聩误国。”

“不知主上可有人选”礼部尚书整了整衣冠，声音颤巍巍地问。

我轻笑：“紫家长子，自由伴读于本城主左右，后为辅政大臣，屡出奇谋，才华高绝，品行端方，为先城主所喜，为本城主所爱。众卿以为如何”

“主上，臣不同意。”刘昏左右看了两眼，最后瞟了眼我的轮椅和手炉，站出来开口，“主上能千秋万代自然是好，可若真有不治之症，药石罔顾，力不从心，为国为民，的确应当及早禅位。但臣以为，紫大人实非上策。”

“那依卿之间，谁才是上策”

“闻公子自年初回府，多番监国理政，朝廷上下俱是信服。且闻公子由先城主和老城主教养长大，又与城主有同门之谊，早已以兄妹相称，于情也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刘大人此言差矣。若非要论起情谊，谁比得上日日伴随主上身侧的紫大人呢？再说，紫大人长居八关，协理政务的时间不知比闻公子多了几倍，雪安城第一谋臣的名声，不是空口说出来，而是政绩堆出来的，放眼雪安城上下，谁比得过？”朝中为数不多的紫党死忠，工部尚书郑大人几乎立刻站了出来。

“紫大人谋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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