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2/4)

作品:《约翰·克里斯朵夫

人头上,让男主角与女主角有个尖声大叫的机会;但那时孩子觉得要闭过气去了;他喉咙象着了凉一样的难过,双手掐着脖子,连口水都咽不下了;他胀饱了泪水。幸而祖父感动的程度也和他不相上下。他对戏剧的兴趣,象儿童一样的天真。逢到惊心动起的情节,他装做若无其事的轻轻咳嗽,遮掩心中的激动;可是克利斯朵夫看得很清楚,觉得很高兴。他热极了,昏昏欲睡,坐在那儿又非常不舒服。但他一心一意的想着:“是不是还有好久呢希望它不要完呀”

可是,突然之间一切都完了,他不明白为什么完了。幕一闭,大家都站起身子,心荡神驰的境界给打断了。

一老一的两个孩子在夜里回去。多美的夜多恬静的月光他们俩一声不出,翻来覆去想着他们的回忆。终于老人问道:“你快活吗”

克利斯朵夫一时答不上来,他还受着感情的控制,并且他不愿意话,生怕把幻景赶跑了;他勉强振作了一下,深深叹了口气,声音很轻的回答:“哦是的”

老人笑了笑,过了一会又:“你瞧,做个音乐家多了不起造出这些奇妙的场面,不是最大的光荣吗那简直跟上帝下凡一样。”

孩子听了大吃一惊,怎么这是人造出来的他真没想到。他几乎以为那是自然而然产生的,是天造地设的原来一个人,一个音乐家,就象他将来也会成功的那种人,竟能造出这样的作品哎唷希望自己能有那么一天,便是一天也好过后过后,随便怎么都可以就是死也甘心了他问:“祖父,这是谁作的呢”

祖父作者叫做法朗梭阿玛丽哈斯莱,是个德国的青年音乐家,住在柏林,他从前认识的。克利斯朵夫竖起耳朵听着,突然问道:

“那末您呢,祖父”

老人打了个寒噤。

“什么”他问。

“您,您有没有也做过这些东西”

“当然,”老人的声音有点儿不高兴。

完他不做声了;走了几步,又深深的叹了口气。这是他终身隐痛之一。他一向想写戏剧音乐,可是灵感不帮忙。他纸夹里头的确藏着他创作的一二幕乐曲;但他对它们的价值毫无把握,从来不敢拿给人家去评一评。

直到家里,他们俩再也不一句话。两人都睡不着觉。老人心里很难过,念着圣经安慰自己。克利斯朵夫在床上回想着当晚的情形,连地方都记得,赤足的女郎又在他面前出现了。快睡着的时候,一句音乐忽然清清楚楚在耳边响着,好象乐队就在近边;他不由得惊跳起来,昏昏沉沉的靠着枕头想道:“将来有一天,我也要写这种东西,噢我是不是能写呢”

从那时期,他唯一的**就是看戏。因为人家把看戏作为他工作的酬报,他对功课更上劲了。他老想着戏:上半星期想着过去的戏,下半星期想着下次的戏。他甚至怕上演的那天害病,这种恐惧使他觉得有三四种病的征象,到了那天,他吃不下饭,好象担着重大的心事,骚乱不堪,跑去对时钟看了几十次,以为天不会黑的了。临了他忍不住了,在售票房开门以前一个钟点就出发,怕没有位置;又因为他第一个到,对着空荡荡的场子不免暗暗发急。祖父和他过,有两三次因为看客不多,演员宁可退还评价而停演。他注意来的人,数着:“二十三,二十四,二十五噢不够啊人数老是不够啊”看到花楼或正厅里来了几个重要的人物,他心又轻松了些,对自己:“这一个,他们总不敢请他回去吧为了他,总得开演吧”可是他还没有把握,直要乐师们进了场才放心。但他到最后一刻还在发急,不知道会不会开幕,会不会象某一晚那样临时宣布更改戏码。他山猫似的眼睛瞅着低音提琴手的乐器架,瞧瞧谱上的题目是不是当晚演的戏。等到看清楚了,过了两分钟又看一下,只怕刚才看错了乐队指挥还没有进场,一定是害病了幕后有人忙忙碌碌的乱做一堆,又是谈话声,又是急促的脚步声。可是闯了祸,出了事吗还好,声音没有了。指挥已经在他的位置上。明明一切都准备好了还不开场是怎么回事呢他急坏了。终于开演的记号响了。他的心跳了。乐队奏着序曲;然后,克利斯朵夫有几个钟点在极乐世界中载沉载浮,美中不足的就是担心这境界早晚要完的。

过了些时候,一件音乐界的大事把克利斯朵夫刺激得更兴奋了。第一次使他激动的那出歌剧的作者,法朗梭阿玛丽哈斯莱要来了。他要亲自指挥乐队演奏他的作品。全城都为了这件事轰动起来。年轻的大音乐家正在德国引起剧烈的争辩;十五天内,大家只谈论他。可是他到了城里,情形又不同了。曼希沃和老约翰米希尔的朋友们老讲着他的新闻,把音乐家的起居生活得那么离奇,孩子非常热心的听在耳里。想到大人物就在这儿,住在他的城里,呼吸着同样的空气,走着同样的街道,他暗中激动到极点,只希望能见到他。

大公爵1把哈斯莱招待在他的府第里。除了上戏院去主持预奏会,音乐家难得出门,而逢到预奏的场合,克利斯朵夫是不能进去的;他又因为生性很懒,进出都坐着亲王的车。因此克利斯朵夫很少有瞻仰到他的机会;他只有一次看见他在路上过,而且只看见车厢底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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