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节(1/4)

作品:《约翰·克里斯朵夫

我了什么古怪的话吗”

他越钉着问,她越笑。快歇住了,一看他那副发呆的神气,她又大笑起来。她站起身子,跑去倒在屋子那一头的大沙发上,把脸埋在靠枕里,让自己笑个痛快,她全身都跟着抽动。他也被她引得笑起来,走过去拍着她的背。等到她称心象意的笑够了,才抬起头来,抹着眼泪,对他伸着手:

“哎啊你多老实”她。

“不见得比别人更坏吧”

她抓着他的手还在格格的笑:“法国女人不正经是不是”她学着他古怪的法语读音。

“你这是嘲笑我啊。”他也兴致挺好的回答。

她温柔的望着他,用力摇着他的手,问:“咱们是朋友吗”

“当然”他照样摇着她的手。

“高丽纳走了,你会想起她吗你不恨她吗,这个不正经的法国女人”

“德国蛮子这么傻,你也不恨他吗”

“就为他傻才喜欢他呢你会上巴黎去看我吗”

“一定的你会跟我通信吗”

“我可以赌咒你也得赌咒。”

“行,我就赌咒。”

“不是这样的。得伸出手来。”

她学着古代罗马人发誓的模样。她要他答应写一个剧本,一出通俗的歌剧,将来译成法语,让她在巴黎上演。下一天她就得跟着剧团走了。他约定后天上法兰克福去看她,剧团要在那边公演。他们又谈了些时候。她送给克利斯朵夫一张照片,上半身差不多是**的。两人高高兴兴的分手了,象兄妹似的拥抱了一番。自从高丽纳看出克利斯朵夫很喜欢她而不是爱她以后,她也真的喜欢他,不动爱情而把他当做好朋友。

他们都睡得很好,谁也不做乱梦。第二天他早上有预奏会,不能送她。可是第三天他把事情安排妥当,上法兰克福赴约去了。那只是两三个钟点火车的路程。高丽纳并不以为他真能到做到;他可把约会看得很认真,戏院开场的时候已经到在那里了。他在休息时间上化装室去找她,她一看见就又惊又喜的叫起来,起上他的脖子。他来赴约使她非常感激。克利斯朵夫觉得不痛快的是,法兰克福很多聪明而有钱的犹太人,能够赏识她眼前的美貌,料到她将来的走红,都争着来恭维她。时时刻刻有人上化装室来,全是些眼睛挺有神面面团团的家伙,用着生硬的口音些无聊的奉承话。高丽纳当然搔首弄姿的跟他们卖俏;以后跟克利斯朵夫话也不由得拿腔作调,带着逗弄的口吻,使他不大高兴。她毫无顾忌的在他面前化装,他可一点不感兴趣;眼看她把胳膊、胸脯、脸搽脂抹粉,他只觉得讨厌。他想等戏完了马上就走,不再来找她。他向她告别,抱歉的不能参加终场以后人家请她的消夜餐,她就非常真诚的表示难过,使他的决心动摇了。她叫人把火车表拿来,证明他能够有,应当有时间多陪她一会。他当然很乐意接受她的劝告,便参加了消夜餐;他对于人们的胡闹跟高丽纳对随便什么混蛋都敷衍的手段,居然也不过分显出心中的厌恶。对她是没法记恨的。那么纯起的姑娘,没有什么道德观念,懒洋洋的,肉欲很强,喜欢玩儿,象孩子一样撒娇,同时又那么正直,那么善良,连她所有的缺点也是自然的,健康的,只能教人发笑,甚至还会喜欢。她话的时候,克利斯朵夫坐在她对面,望着她生动的脸,精神奕奕的美丽的眼睛,有点儿臃肿的下巴,象意大利人那样的笑容,和善,细腻,可是缺少清秀和灵气:他这一下才把她仔细看清楚了。有些地方使他想起阿达:举动,目光,带点粗俗的卖弄风情的手段;女人总脱不了女人的性格但他喜欢的是那种南方人的心情,慷慨豪爽,尽量施展她天赋的优点,绝对不装出交际场中的漂亮和书本式的聪明,完全保存着她的和谐,她的身心好象生来就是为在阳光中舒展的。他走的时候,她特意站起来和他到一边去道别。两人又拥抱了一下,把通信和再见的话重复了几遍。

他搭最后一班火车回去。在一个中间站上,对面开来的火车已经先等在那儿。克利斯朵夫在对方列车的三等车里,正对着他的车厢,看见那个陪他看哈姆莱特的法国少女。她也看到了克利斯朵夫,认得是他。两人都愣了一愣,不声不响行了个礼,一起低下头去,连动都不敢动。可是他一眼之间已经看见她戴着一顶旅行便帽,身边放着一口旧提箱。他没想到她离开德国,以为是出门几天。他不知道应不应当和她话,迟疑了一会,心里盘算着和她些什么,正当他要去放下车窗招呼她的时候,忽然听到开车的讯号,就放弃了话的念头。列车开动之前又过了几秒钟。他们俩面对面望着。彼此的车厢里都没有别人,他们把脸贴在车窗上:透过周围沉沉的黑夜,四只眼睛碰在一起。双重的车窗隔着他们。要是伸出胳膊,还可以碰到呢。咫尺,天涯。车子开动了。她始终望着他,在这个分离的一刹那,她不觉得胆了。两人望得出了神,连最后一次点点头都没想到。她慢慢的远去了,不见了;他眼看她的列车在黑夜里消灭。象两个流浪的星球似的,他们俩走近了一下,又在无垠的太空中分开了,也许是永久的分开了。

等到看不见她了,他才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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