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1/4)

作品:《约翰·克里斯朵夫

法语,她几句不成语法的德语;要不了一时,两人把所有心里的话都出来了。她完全没有送客的意思。这个壮健快活的南方女子,又聪明,又活泼,在那些无聊可厌的伙伴中间,在这个不通语言的地方上,要不是天生的性情快乐,早就闷死了;现在有个人谈谈,当然喜出望外。至于克利斯朵夫,跟本地一般狭窄虚假的市民混腻了,遇到这个无拘无束的,很有平民气息的南方女子,也觉得不出的痛快。他还不知道这一类的性格也有做作的地方,跟德国人不同的是他们除了外面所表现的那些,心里就没有别的,甚至连面上所表现的那些也没有。可是她至少是年轻的,活泼气的,想什么什么,直截了当;她对一切都要批评,用着新鲜的眼光,毫无顾虑;她身上的气息就象那种扫除云雾的南方的季候风。她很有天分,没有教育,也不会思索,对一切美的好的东西随时随地都能感觉到,并且真的非常感动;但过了一会又哈哈大笑了。不用,她喜欢搔首弄姿,喜欢做媚眼,在敞开了一半的梳妆衣下面露出她的胸脯,很想教克利斯朵夫着迷,但这纯粹是出于本能。她毫无心计,更喜欢笑笑:跟人家随随便便的,一来就熟,没有拘束也没有客套。她和他讲着戏班子里的内幕,她的苦闷,同事之间无聊的猜忌,奚撒贝她这样的称呼那个名角儿的耍手段,不让她出头。他和她出对德国人的不满,她听了拍手附和。她心很好,不愿意谁的坏话,可是不能因之而不;她一边取笑别人,一边埋怨自己缺德,而话之间又显出南方人特有的那种观察力,滑稽而中肯:她压制不了自己,形容一个人的时候话非常刻薄。她乐死了,嘻开着苍白的嘴唇,露出一副狗般的牙齿;脸上的血色给脂粉遮掉了,只有围着黑圈的眼睛在那里发亮。

他们忽然发觉已经谈了一时。克利斯朵夫向富丽纳这是她在戏班里的名字提议下午再来,带她到城里去遛遛。她听了快活极了;两人约定吃过中饭就见面。

时间一到,他就来了。高丽纳坐在旅馆的客厅里,捧着一个本子高声念着。她用笑眯眯的眼睛招呼他,只管念下去,念完了一句,才做手势要他坐在大沙发上,挨着她:“这儿坐罢。别话。我得把台词温一遍。一刻钟就完了。”

她用指尖点着脚本,念得又快又草率,象个性急慌忙的姑娘。他提议替她背一遍。她就把脚本递给他,站起来背了。她不是吞吞吐吐,就是把一句的结尾念上三四遍才能想到下一句。她脑袋摇摇摆摆,把头发针都掉在地下。碰到一个固执的字不肯回到记忆中来,她便象野孩子一样的暴躁起来,出古里古怪的赌咒的话,甚至很粗野的字眼,其中有一个很粗野很短的,是她用来骂自己的。克利斯朵夫看她那么有才气又那么孩子气,觉得很奇怪。她把声音的抑扬顿挫调动得很准确,很动人;可是她聚精会神的念到一段,半中间竟不知所云的胡诌起来。她的背功课活象一头鹦鹉,完全不问其中的意义,那时就变成可笑的胡言乱语了。她可一点不着急:一发觉就捧腹大笑。最后,她喊了一声”算啦”便从他手里抢过脚本望屋角一扔,:

“放学了时间到了咱们走肥”

他可替她的台词有些担心,问:“你想你这样行了吗”

“当然啰,”她肯定的回答。”并且还有那提词的人,要他干吗的”

她到房里去戴帽子。克利斯朵夫因为等着她,便坐在钢琴前面按了几个和弦。她听了在隔壁屋里喊起来:“噢这是什么你再弹呀那多好听”

她跑来了,随手把帽子望头上一套。他弹完了,她要他再弹,嘴里还来一阵娇声娇气的赞叹;那是法国女子的习惯,不管是为了特里斯坦或是为了一杯巧克力。克利斯朵夫笑了:这对他的确换了一种口味,和德国人张大片辞的派头完全不同。其实是一样的夸张,不过是两个极端罢了:一个是把一件骨董得山样大,一个是把一座山得骨董样:还不是一样可笑可是他那时觉得后面的一种比较可爱,因为是从他心爱的嘴里出来的。高丽纳问他弹的是谁的作品;一知道是他的大作,她又叫了起来。他早上已经告诉过她,他是个作曲家,但她根本没注意。她挨着他坐下,硬要他把全部作品弹一遍。散步的事给忘了。这不但表示她有礼,而且因为她极喜欢音乐,她靠着奇妙的本能补足了教育的缺陷。他先还不拿她当真,只弹些最浅的曲子。但他无意中奏了一段自己比较看重的作品而她居然更喜欢,虽然他并没告诉她什么,他就又惊又喜了。一般德国人遇到懂音乐的法国人,都会表示一种天真的诧异,克利斯朵夫就是这样:

“怪了想不到你鉴赏力很高”

高丽纳冷笑了一声。

这样以后,他弹着越来越难懂的作品,想瞧瞧她究竟懂到什么程度。可是大胆的音乐似乎并没有把她搞糊涂;而在一阕因为从来没有被德国人了解,连克利斯朵夫自己也开始怀疑的,特别新颖的曲调之后,高丽纳竟要求他再来一遍,而且还站起身子背出调子来,几乎一点没错;那时克利斯朵夫的诧异更是可想而知了。他转过身来对着她,非常感动的握着她的手,嚷道:“噢你倒是个音乐家”

她笑了,她早先在一个外省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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