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节(1/4)

作品:《约翰·克里斯朵夫

这就是我工作的屋子。”他所能的就是这么一句。

大家静默了一会。她从容不迫的望着,非常慈爱的微微笑着,她也有些心慌意乱呢。后来她告诉他,她还是个女孩子的时候,曾经想到他家里去;但正要进门又吓得跑掉了。她看到屋子里凄凉的景象大为感触:过道又窄又黑,环堵萧然,到处是寒酸相。她很同情这位老朋友一辈子做了多少工作,受了多少痛苦,也有了点名片,而物质生活还是这么清苦同时她也注意到他不在乎起居的舒服不舒服。房间里四壁空空,没有一张地毯,没有一幅图画,没有一件艺术品,没有一张沙发;除了一张桌子,三张硬椅,一架钢琴而外,再没别的家具;和几册书乱堆在一起的是许多纸张,而且到处都是纸,桌上,桌下,地板上,钢琴上,椅子上,她看到他这样诚心的守约,不禁微微的笑了。

过了一会,她指着他的座位问:“你是在这里工作的吗”

“不,在那边。”

他指着室内最黑的一角和背光摆着的一张矮矮的椅子。她走过去有模有样的坐着,一声不响。两人默然相对了几分钟,不知道什么好。他在钢琴前面坐下了,临时即兴的弹了半时,觉得自己整个儿被朋友的精神包围了,心里只有一片欢乐的感觉。他闭着眼睛,弹着一些奇妙的东西。于是她体会到这个房间的美,其中充满了出神入化的音乐;她也听到了这颗热爱的苦恼的心,仿佛就在自己胸中跳动。

音乐完了,他还对着钢琴一动不动的呆了一会,随后听见朋友在背后抽噎的声音,才掉过身来。她走来抓着他的手,轻轻的了句:“谢谢你。”

她嘴巴有点儿哆嗦,闭着眼睛。他也把眼睛闭上了。两人这样的握着手过了几秒钟;时间停止了

她重新睁开眼睛;为了压制心中的惶乱,她问:“能让我瞧瞧别的屋子吗”

他也很高兴能避免感情的激动,便打开隔室的门,可是他马上觉得很难为情。里头摆着一张又窄又硬的铁床。后来他告诉葛拉齐亚,他从来没带过一个情妇到他家里去;她挖苦他:“那也是想象得到的;她要有极大的勇气才行呢。”“为什么”“睡在这样一张床上,不是要有勇气的吗”

卧室里还有一口乡下人家用的五斗柜,墙上挂着一个贝多芬的头像,近床的地方,值不了几个钱的框子里放着他母亲和奥里维的照相。五斗柜上另外有张葛拉齐亚十五岁时的像片,那是在她罗马的照相簿里偷来的。他当时对她招认了,请她原谅。她瞧着像片:“在这张像上你居然认得我吗”

“认得,我还记得你那时的模样呢。”

“两个人中,你更喜欢哪一个”

“你始终没有变。我总是一样的爱你。我到处都认得你,便是在你时候的照片上也认得。我在这个幼虫身上已经能感到你整个的灵魂了。单凭你的灵魂,我就知道你是不朽的。我从你出生的时候起,出生以前起,就爱你了,直爱到你”

他不了。她也一言不答,心中充满了爱,不胜惶惑。她回到书室,他指给她看窗外的一株树,是他的朋友:许多麻雀在树上聒噪。

她:“现在咱们来吃点心罢。茶叶跟蛋糕,我都给捎来了,因为我知道你不会有的。并且我还带着别的东西。把你的大衣给我。”

“我的大衣”

“是的,是的,给我罢。”

她从手提包里掏出针和线。

“怎么你”

“前天我看见有两个扣子快掉下来了。现在到哪儿去了”

“不错,我还没想到缝上去。太麻烦了”

“可怜的孩子拿来给我罢。”

“那多难为情”

“别管,你去沏茶。”

他把水壶跟酒精灯端进来,一忽儿都不肯离开朋友。她一边缝一边很俏皮的在眼梢里觑着他笨拙的举动。喝茶的杯子都是残缺的,用的时候不能不心;她认为这些茶具简直要不得,他却一本正经的辩护,因为那是他和奥里维同居时代的纪念物。

她快走的时候,他问:“你不笑我吗”

“笑什么”

“屋子里搞得这样乱糟糟的。”

她笑了:“我慢慢会把它整理好的。”

她走到门口预备开门了,他忽然跪在地下亲了亲她的脚。“你干什么啊”她叫起来。“疯子,亲爱的疯子。再会罢。”

她约定以后每星期在同一天上到这儿来,要他答应不再做出颠狂的行为,不再跪在地下亲她的脚。克利斯朵夫被她温柔安静的气息感化了,便是在情绪激动的日子也同样受到影响。他一个人私下想到她的时候,往往热情冲动得厉害;但见了面,他们永远象两个不拘形迹的好朋友。他从来没有一个字或一个举动会引起葛拉齐亚不安的。

到了克利斯朵夫的节日,她把奥洛拉穿扮得跟自己初遇克利斯朵夫的时代一模一样;又教孩子在琴上弹着克利斯朵夫当初教她弹的曲子。

这种情意,这种温柔,这种深厚的友谊,和许多矛盾的心情混在一起。她是轻浮的,喜欢交际,受人奉承
本章未完,请翻下一页继续阅读......... 约翰·克里斯朵夫 最新章节第141节,网址:https://www.tden.net/72/72798/141.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