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节(1/4)

作品:《约翰·克里斯朵夫

了。

十分钟后,他就被介绍给谁都见了害怕的无冕之王。那是个身强力壮的男子,年纪在五十上下,矮,肥胖,又圆又大的脑袋,灰色头发,留着平头,红红的脸,话带着命令式,声音笨重,浮夸,常常会口若悬河的来一套议论。他在巴黎拿种族平等做幌子。既会做买卖,又会利用人,自私自利,又天真又狡猾,热情,自负,他把自己的事业跟法国的、甚至和全人类的合而为一。他的利益,他的报纸的发达,是和公众的福利息息相关的。他一口咬定谁损害他就是损害法兰西;并且为了打倒一个敌人,他连推翻政府都在所不惜。除此以外,他也不乏宽宏的度量。象有些人在酒醉饭饱之后一样,他是个理想主义者,喜欢摹仿上帝的作风,不时从沟壑中提拔几个可怜的穷人出来,表现他权势的伟大可以平空白地造出一个名人,或是什么部长之流;只要他愿意,他也能制成君王,废黜君王。他的神通是无限的。倘使他高兴,他也能制造天才。

这一天,他来“制造”克利斯朵夫了。

发动这件事的其实是无心的奥里维。

不为自己作任何钻营,痛恨宣传而避新闻记者如避疫疠一般的奥里维,为了他的朋友却是另一种看法了。他仿佛那些温柔的妈妈,明明是老实的布尔乔亚,贞节的妻子,为了替无赖的儿子求情,竟不惜出卖自己的身体。

奥里维在杂志上写章的时候,和许多批评家与爱好音乐的人接触的时候,一有机会就提到克利斯朵夫;而从某些时候以来,他很奇怪的发觉居然有人听信的话,周围有个好奇的运动,有些神秘的传,在学集团与上流社会中传布。这个运动是怎么来的呢是最近英德两国演奏了克利斯朵夫的作品在报上引起的回声吗其中似乎也没有一个确切的原因。但巴黎有般善观气色的人,比着圣雅各街的气象台更有把握能在前一天预测酝酿中的风向,知道明天那阵风会吹点儿什么东西来。在这个神经质的大都市中,有的是使人震颤的电流,有的是看不见的光荣的波浪。一个将升的明星跑在另外一个明星前面,沙龙里流行着一些渺茫的传,到了某个时间,就会在一篇广告式的字中宣布出来,粗声大气的喇叭把新偶像的名字吹进最麻木的耳朵。这阵喧闹往往把它所颂扬的人的第一批最好的朋友吓跑了。其实这种情形还是应当由第一批最好的朋友负责的。

因此奥里维和大日报那篇字也脱不了干系。他利用人家对克利斯朵夫的关切,很巧妙的透露些消息,刺激大众的情绪。他不让克利斯朵夫和新闻记者直接发生关系,免得闹笑话。但他依着大日报馆的请求,暗中使克利斯朵夫和一个记者在某咖啡店不露声色的见了一面。所有这些预防的措置更引起人家的好奇心,使克利斯朵夫显得更有意思。奥里维从来没跟新闻界打过交道,想不到开动了一架可怕的机器,你一朝拨动之后,再要加以控制或要它减缓一些是办不到的了。

他在上课去的路上读到大日报的字,不禁吓坏了。他没料到有这一下。他以为报纸一定要等到把所有的材料收起了,对于他们所要谈的人认识更清楚之后,方始动手写章。这想法真是太天真了。倘使一份报纸肯费心发现一个新人物,当然是为了报纸本身,为了和同行争取发见新人物的荣誉。所以它得赶紧,完全不管对这新人物是否了解。而被捧的人也决不会抱怨别人误解;一朝有人捧了,那他当然是被人相当了解的了。

大日报先对克利斯朵夫清苦的生活零零碎碎叙述了一些荒唐的故事,把他写成德国**政府的一个牺牲者,一个自由的使徒,被迫逃出德意志帝国,躲到自由灵魂的托庇所法兰西来,作者借此发挥了一套排外的议论;然后又对他的天才肉麻的颂扬一番:而关于这天才,作者一无所知,只知道他早期在德国作的几支平板的歌,那是克利斯朵夫引以为羞而要毁去的东西。那位记者虽不知道克利斯朵夫的作品,可自命为知道克利斯朵夫的用意,他所假借给克利斯朵夫的用意。从克利斯朵夫或奥里维嘴里,甚至从自以为知道得很详尽的古耶一流的人嘴里,东零西碎听来的几句话,为记者已经足够造成一个“共和政治的天才,民主主义的大音乐家约翰克利斯朵夫”的形象。他又乘机毁谤当代的法国音乐家,尤其是最有特色,最自由,最不关心民主的那一批。他只把一二个作曲家除外,因为他们在选区里很有人望。可惜他们的音乐远不及他们的政治活动得人心。但这是节。而且他们的捧场,便是对克利斯朵夫的捧场,也远不及对别人的批评来得重要。在巴黎,你读到一篇恭维某人的字,最聪明的办法是先要推敲它的反面章,心里想一想:“这是谁的坏话呢”

奥里维一边看着报,一边羞得脸红了,对自己:“我做得好事”

他心不在焉的上完了课,立刻赶回家。一听到克利斯朵夫已经和新闻记者出去了,他简直吓呆了。他等他回来吃午饭。克利斯朵夫可不回来。奥里维一时一时的越来越焦急,心里想:“他们要逗他出多少傻话啊”

三点左右,克利斯朵夫高高兴兴的回来了。他和阿赛纳伽玛希一同吃了饭,被香槟酒灌得糊里糊涂的,完全不懂奥里维的忧虑,不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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