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我前脚到厂里，李锦标后脚来了。

他看上去有点“满面尘灰烟火色，两鬓苍苍十指黑”的意思，显然熬了通宵。

我：“标哥，稀客！”

李锦标：“刚好路过，进来坐坐。”朝庄心如嚷，“喂，黑妹，还不去买可乐！”

庄心如气得嘴直撅，嘀咕：“也不看看自己黑成啥熊样，管别人叫黑妹！”

我掏钱给她，：“去吧，大瓶的。”

庄心如接过钱，看都不看李锦标，“哼”一声走了。

李锦标大笑：“这黑妹，脾气不呀。老刘，你得管管。”把自己往沙发上一撂，“昨晚在宝城玩，前半夜唱歌，后半夜打麻将，累得半死！”

我：“标哥，年纪不了，得注点意，别把自己当牲口使。”

他：“我这年纪，得抓紧玩；再不玩，没几年玩头了――老刘，借我点钱。”

我瞬间石化，各种风中凌乱。迟疑片刻，：“要，要多少？”

他：“千。”

我松了口气。他要10万8万就麻烦了，我不知该不该借给他。

我拿钱给他，：“昨晚手气不好？”

他：“这一阵手气就没好过，去两次澳门，输了60多万；昨晚打麻将带了万，输得一分不剩，还欠2千多。”

我：“你借这钱，是为了还债？”

他：“没错。我标哥是有原则的人，欠债不欠赌债，请客不请嫖客。”

我：“下次给不行吗？”

他：“下次给也行。但欠钱这朋友住在珠海，过来一趟不容易，赢了钱却被欠着，心里终究不爽，咱得替朋友考虑。”

我：“标哥，想不到你还怪体贴的。你朋友现在在哪里？”

他：“在外面车上，等会我送她到宝安车站，坐车回珠海。”

我：“叫你朋友进来坐。”

他：“她睡着了，让她在车上眯一会儿吧。”

办公室没有外人，趁这机会，我鼓足勇气，：“标哥，不知道你现在方便不方便？”

李锦标：“什么意思？”

我：“我想找你借点钱。”

他眼睛一瞪：“老刘，我来找你借钱，你又找我借钱，不是开玩笑吧？”

我：“不是开玩笑。前一阵我想买房――标哥，你看，我来深圳好歹**年了，连套房子都没有――本来钱是够的，跟售楼处的姐也谈好了，谁知厂里一下子丢了8万，钱就不够了。我寻思钱不够晚几天再买呗，结果售楼姐昨天通知我，过几天楼盘涨价，到时恐怕要贵十几二十万，这样一来就把我将住了。”

他：“你的意思，还差8万？”

我正要话，庄心如回来了，这妮子把可乐朝茶几上重重一放，又气哼哼地出去了。

我帮李锦标倒了一大杯，：“借10万差不多了。

他一口喝干，抹抹嘴，：“本来，10万对我来不算多大事，不巧的是，这阵子老输，把私房钱输光了。家里的钱我老婆攥着，厂里的钱秦姐卡着，都不好弄。”

我：“不行就算了，当我没。”

他：“也不是不行，得想办法。家里的钱肯定不能动，要动只能动厂里的钱。我想想。”

看来有戏。

我又给他倒了杯可乐，：“不急，你慢慢想。”

第二杯可乐下肚，李锦标办法想出来了。他：“老刘，你现在跟我一起送朋友去车站，然后跟我去公司，办法我路上告诉你。”

我：“行，车我来开，你也眯一会。”

李锦标的朋友醒了，是个女的，年纪挺大，李锦标叫她“韩大姐”。韩大姐的穿着有一种和年龄不相称的花俏，显然，她是个不服老的人。

李锦标把千给了韩大姐，韩大姐也没推辞，：“那我就收下了。”数了数，又找回百。

李锦标：“算了，百算利息。”

韩大姐：“人情归人情，数目要分明。”

李锦标：“韩大姐，这是我朋友，老刘。”

我：“韩大姐，干嘛不坐船回去？”

韩大姐：“我晕船。老刘，你也是做模具的？”

我：“混口饭吃。”

韩大姐：“老刘，以后到珠海找我，吃的玩的我给你安排。”

我：“谢谢了，韩大姐。”

李锦标：“韩大姐在珠海黑白两道通吃，没有摆不平的事。”

韩大姐：“老刘，别听标哥瞎，我平常就是做做美容，打打麻将，不认识黑道，也不认识白道。”

李锦标：“韩大姐，你漏了一条，除了做做美容，打打麻将，还谈谈恋爱。”

韩大姐：“去你的吧。”在李锦标身上掐了一把，李锦标尖叫一声，把我吓了一跳。

路虎开着就是敞亮，油门一踩，宝安车站就到了。

韩大姐下了车，李锦标跟着下去，对她交待又交待，这才回到车上，：“走，老刘，去我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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