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空华 4(2/3)
作品:《花之祠》,如今也是儿女姻亲了。」
哦,儿女姻亲。皇帝木然饮酒,然后向谢珩倾一倾盏底。谢瑗既怒且骇:「相府大意了,如今主上依旧是忌酒忌五辛的。」
谢珩微笑:「御医也真糊涂,若无酒,生涯还有何意趣。」
皇帝面无表情,良久轻叹:「相府依旧是昔年在钟州时的样子。」
谢瑗亦叹:「其实我也是很想念故里的。」
皇帝徐徐背过身,不肯再说话。高台之上盛装的伎人拍扇歌踊:
南江有蓠,北江有蕲。汎舟搴之,祁祁累止。东山有莯,西山有藗。子或将行,何以离别路。
这《涉川》实在哀凉,让人几不忍听。羯鼓声音嘹亮,丝管典丽有如天籁,一列舞伎从北铃廊翩然而至,粉面丹唇,眉眼未脱稚气,满地青丝与斑斓底裾一行一引,拖过阶板,草茵,白沙。她们静静舞踊,在挂满平安符的珊瑚木下缓步绕行,微风鼓起衣袖,便随微风低下身去,如落花辞树,盘旋凋零。
皇帝望一望谢瑗,淡淡道:「你也去歌踊一曲罢。我来为你吹笛。」
谢瑗便站在高台之上,身披白底松鹤流水织金袿缓慢行走,绯红长袴一行一曳,两侧长发蜿蜒分披,中央圭形髻饰戴鸟羽天冠,簪十二树小金叶步摇。皇帝按孔试音,商调《涉川》,起转都带着南地的缠绵低徊。谢瑗又迈一步,低下头,一折一折地展开片金蝙蝠扇,承揽漫漫飞花与赫赫辰光。
皇帝忽然放下笛管,站起身面向众人:「有旨——」
松岑拿起银箸轻轻戳一戳少枔:「这时候父亲宣什么旨呢。」
少枔早已神经紧绷。松岑见他不语,长长叹口气,忽然又嘻嘻笑道:「是要革除新法,改立东宫,还是——诛杀谢家。」
大内记跪到御前,润笔悬腕。皇帝脸上浮气起一丝笑意:「中宫所愿亦朕所决:先军府大臣平惟时之女归四之宫;二之宫封治仁王,仪同亲王,与妃出守锦原。侍从中将平惟良封大将,麾下入军府,交东宫统管。」
松岑很欢喜,眼里却盈盈有泪:「四哥哥!」
漫长的死寂。
槿园拉一拉与莒,娇声笑道:「锦原好啊,与我小字同音。阿二,湄南的广川大泽我都没见过,我们顶好去看看的。」
与莒沉着脸看了她一眼,又不得不换上笑容:「数你知道的最多。」
槿园听出他话里带刺,倒也不十分计较:「阿二说得是。我什么不知道呢。」
软糯的钟州口音落在与莒耳中,却如矢末般尖利。与莒将扇头在嘴边一比,齿间迸出一声冷笑:「你歇歇罢!」
所谓情投意合不过是逢场作戏;这齐眉举案,迟早有一天就再也扮不下去。与莒是个俗物,食之无所得,弃之——似乎也并不可惜。
偶尔侍女宽慰槿园:「其实二之宫也很好的。」
「好在哪里?」槿园反问,「你们脑仁瘦,看不清他罢了。」
深沉如与莒,不知不觉间却被槿园看透;而聪明如槿园,盈虚勘破,不与同流,亦不肯讳言。
宴饮还要继续,觥酌依旧交错,众人脸上的笑容却都很不堪。与莒失意,谢珩恼怒。谢瑗惶然四顾,只觉山雨欲来。
皇帝的声音干涩却深沉:「恐北逆南侵,宗社阽危,使桂宫出南夏,姻好与国,爰申隆主之礼,用答番王之志——」
皇帝气力用尽。绫扶他坐下,上前继续宣旨:「遂以恩慈,割爱中闱,将成万里之婚,冀定四邦之业。兹母氏安熙嫔,虔恭中馈,恪尽敬慎,赐三宫食邑,仪同妃子。」
「嗳。」槿园咀着甜杏,用手肘碰碰与莒,「阿二你说,这又是哪一出。」
与莒惊笑:「安耽吃果子罢。」
是怨恨,是忌惮,是权衡,是牵制——
是惧怕重蹈覆辙的挣扎。
安熙嫔目光灰淡:「妾与桂宫谢主上恩。」
皇帝目意湿润:「不必。」
绫坐在花荫里,寂寞地择下花瓣一片片浮在鲜绿的茶汤上。忽然看见清久站在面前,绫连忙放下花枝见礼。
清久回礼。两人隔案而坐,盏中已有几片花瓣沉落汤底。
「阿绫。」清久微笑,「许多事从前一直没有机会当面谢过你。」
绫双目低垂:「东宫言重。许多事,我也一直想要当面向东宫道谢。」
清久合扇笑道:「你别与我客气。若谢我,还请多去四条看一看闳之。」
绫含羞避开脸,目光缓缓扫过满庭风树。她小心岔开话头:「本以为今日会见到王女。」
清久也不细想:「亲王称病,王女侍父疾不能进内也是常情。她有一本文晁的画帖留在制置司,要我看后记得带给你。」
绫想起某一日两人相见,昭序也曾含蓄提起清久的冷淡:「世间能如此心无旁骛的,怕只有东宫了。」
确然清久爱顾昭序,确然他们如金如玉,是一双璧人。但中怀天下,清久也必定无法免她惊、免她苦、免她化海惶然沉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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