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空华 3(1/3)

作品:《花之祠

一切都太迅疾,申苏眼前只有刺目的刀光。他来不及想,拼命将清久护在身后。两人向旁一避,一起重重摔倒。

——漫长的凝滞。

春光赫赫。

「有人行刺东宫!」

这世界顿时人鬼相杂。酒肆内陡然大乱,卫门府瞬间将整条街围住。清久缓缓爬起来,左手扭到筋骨,发出一阵钻心刺痛。他慌忙用右手推一推申苏:「元劼。元劼!」

申苏坐起身,一只衣袖撕去一半,鲜血沥沥滴到蒲席上。

清久悲骇交加:「督司遇刺时,我便知道是杀他儆我,却不想来得这样快。化日之下,宫城之侧——我必查清到底是谁!」

卫门府来人为申苏包扎伤口。清久将卫门督叫到近前,劈头盖脸训斥一番。他向来礼下隆重,极少动怒,此刻却勃然而起:「行刺元卿的人至今抓不到,怕是你们阿党相为吧!」

卫门督也不请罪,笑吟吟叫人把满肆士子都抓到后堂,当场套枷收监。

清久气得发昏:「你眼瞎不成,歹人早逃远了,你何必抓他们!」

卫门督哂然道:「东宫言差,这些通通都是乱党。」

清久怒争:「这些都是各地廪生!他日为将为相,归心用命,报效国朝。什么**乱党,是你罗织好人!你把他们都抓了,将来官制仍冗、吏治仍怠、国无栋厦、朝无清流。人亡政息,你担待不起!」

卫门督并不分辩,一扬手,便拥来许多人将清久连推带搡送进车驾:「还不快将东宫送回内里。」

清久起初还嘭嘭捶打厢壁,大叫着要砍了五卫督,后来力气渐渐尽了,便一头倚在厢壁上瞪眼发呆。这是一驾十分华美的车,朱漆檀骨,紫通幰,四角缀金箔珊瑚璎珞、饰葵榴菖蒲花,厢壁绘诸夷职贡图。这幅职贡图用浓胶重彩绘在厚密的金箔上,人物栩栩如生,须发根根分明。

清久默声数来,这是南夏,这是乙余,这是乌辛,这是赤狄。他面向申苏猝然流泪:「这条路太难。我今时方知世道荆棘。元劼,请你告诉我,山河万民怎么就不敌这名利腥臊;新法伤及权贵,权贵就真的非杀我不可吗。」

申苏讷讷。

新法触怒世家宗亲。他们恫吓清久,使他央告无门。

他们想要慢慢摧毁他的志向与信念。

刑部、弹正台、囚狱司连夜突审,将在押的士子屈打成招,次日便拖去承明门枭首。五卫府到处搜捕余党,洛东人心惶惶,士民再也不敢侈谈国事。此年春试点魁三十人,十或四五受累枉死。清久声名狼籍,告辩无路,皇帝忽然卧病,谋刺一案也不了了之。

这一春实在漫长。子规时啼,花风紧掣,洛东种种物候消磨又新生。

又一夜月轮高悬,澄空如洗。谢瑗合膝坐在窗下煎药。精致的红陶风炉,柏扇一下下催亮炭火,不至太旺,也不至熄灭。

脉滑数,忍冬、连翘已不可解。需服芦根,辅以元芩、黄柏、山栀与岑草;心肺虚损,气逆,需静养,不以外事劳神。

这话她教给典药,典药又说给皇帝。谢瑗垫着绢布揭开炉盖,扑鼻的药气温温地蒸着脸。她倒出药汁,以纱罗滤去渣滓,添一点枇杷蜜,搅匀斟入银花碗,小心翼翼端至皇帝面前。

皇帝立妃的念头后来也传到谢瑗耳中。她难过片刻,忽然格外认同谢珩那句「只有谢家永无背弃」。皇帝平日并不见她。偶然到了御前,看到皇帝案头摆着一盆梅院石榴,不觉思绪漫漶,这些年委屈跌宕不甘,原来事味都淡了。

皇帝见她来,只是默声笑笑。谢瑗扶皇帝吃了药,皇帝沉沉躺下:「是什么节令,听外面好热闹。」

谢瑗亦笑:「是四月的兀松射鬼节。」

想起钟州的射鬼节,赤笠山上点燃八万盏竹纸灯,灯河漫漫,使人有一种神引的错觉。

皇帝又说:「瑗瑗也去看看琉璃灯罢。」

谢瑗也不肯去,就在帘外燃灯针黹。皇帝许久叹口气:「今岁的灯会这么快就散了。」

两人无话。

出来时殿外下起细雨。谢瑗心情烦闷,也不撑伞,缓缓走去雨中。记得三皇子与楮姬之死刚查出眉目时,她曾问过皇帝,若杀她能息平家之怒,他舍不舍得。皇帝漫漫沉吟长得有些残忍,如今也已是她另一个心结。最终皇帝回答她:「无论如何,我都要保住你。」

她从此对人世情爱不怀希冀,认为一切虚妄,只有权力可保现世安稳。隔日见到谢珩与清延,谈话依旧离不开清久。谢瑗忍不住问,东宫遇刺,谢家是否难脱干系。

谢珩轻描淡写:「我即便与东宫再不睦,也不会拿天下法度开玩笑。」看一看谢瑗,「可小妹如今从主上身上收了心,倒像开化了。」

谢瑗语气也淡:「辰光至此,也只得木石心肠,左右不过忍死度日的。」

谢珩展眉道:「不必说这丧气话。他时主上退位,大宫继统,小妹来日方长。」

「退位」两字铿然有声。谢瑗心一惊,这句话今日总算说破了。再瞥清延,面容不惊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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