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弈者(1/11)
作品:《凤鼓朝凰》宣宗光化四年,正月十六,依旧飘着鹅毛大雪,上元佳节的大红灯笼尚未熄灭。
那一年,我五岁。
手脚已在深山雪地里冻得有些麻木,我静静地站着,看着父亲和一个穿黑衣的年轻男人在不远处说些什么,默默地想起离开京都前裴远来看我。
那天,裴远对我说:“你别和叔父赌气了,还不至于。”
我只好苦笑:“你也当我是为了一只狗么?还真不至于。”
那是年前,岁末寒冬,又是流民困厄之时。父亲带我去收容营所走访慰问,杀了我的韩卢给流民烹食。
韩卢是我从记事起便养在身边的狗,它有一双沉静又警醒的眼睛∫常觉得狗也是会笑的,每每我搂住它的脖子,都能感觉到忠实又温暖的脉搏。
可父亲却逼我亲手杀了它。
我那时不依,被父亲狠狠打了一顿,将我和韩卢关在一间不透光的黑屋子里←不给我们饭吃,也不给我们水喝。
熬到第二次听见远处嘹亮鸡鸣的时候,我终于隐约明白,如果我不杀了韩卢,父亲不会放我出去←宁愿饿死我,也不要一个连一条狗也杀不了的没用儿子。
于是我杀了韩卢—了我要活下去。
直到许多年后,我一直都记得那天,已经因为饥饿与缺水而头晕的我,把一条同样饥肠辘辘的狗抱在怀里,用干裂的嘴唇最后一次亲了亲它的额头和耳朵,然后,一刀割开了它的喉管。
韩卢只呜咽了一声↑到死都没有咬我。可我看见了,它瞪大了双眼,泪水澄清。
那之后的几个月里,我没和父亲说一句话。
连母亲都忍不住凝重了神色。“你怎能为了一条狗不敬家长?”她一边责怪我一边抹泪,红着眼圈说我,“真是孩童无知最伤人,做爷娘的心,你哪里懂。”
我那时很气闷。诚然年幼的我确实不懂他们究竟在想些什么,但他们却也没有懂我在想什么。
我并不是为了一条狗∫只是,痛恨那半点不由自己做主的无力感,以及,向如同挚友的爱犬出刀的自己。
临别那天,裴远叹息着劝慰我:“别那么倔了,少吃点苦头,早些回来。”
我只能还他微笑』有人天生愿意与自己的爷娘不睦,可即便那种倔强真是可笑又无用的,我也想竭力多握住一份自我少会让我稍微安心一些,觉得自己还是一个独立的完整的人,不是一片随风的叶、一滴的水、或者谁手中捆着绳索的皮影其是,在那样一个连自己将要被带去何处也不知道的时候。
直到跟着父亲上了青邙山,我才知道,父亲是打算要将我丢在山里,大概,很久都不会让我下山去。
有一瞬间,我很害怕,困惑又没,仿佛自己遭到了遗弃。
我扭头看那个被我称为“父亲”的男人←高大而又严肃,冷得像一块冰∫常会觉得,父亲只想要一个不会偏离既定轨道的继承者,而不是一个儿子←从不问我的意愿究竟如何,只是一味的要求和安排,并叫我必须接受。
可他竟要将我丢下了。
我看着他向我走来,忽然有些微战栗,愤怒而恐惧。但我那时告诉自己:只是因为天太冷≮是我固执地扭过头去。
我能感觉到,父亲在我身旁僵立下来,长久的静默,而后,骤然空虚。
他走了真的走了。
我猛又着了慌,急忙扭头去找,却只看见那个背影孤单的离去,在大雪山道上渐渐远逝。
一刹那,鼻息酸麻。
“真是个狠心的傻小子!”
我听见身后人的叹息,回头看见那黑衣男人已走到我身旁。“你不懂他对你的爱,但那并不代表他不爱你←所做的一切,只是消你足够勇敢坚强,有能力应对一切,保护自己在大风浪里也能平安地活下去。”他这么对我说。
“你也是个说客么?”我从他的眼睛里看见我的敌意流露。
他爽朗地笑,蹲下身去平视我的眼睛,伸出手道:“我是巽己,从今日起是你的老师,小公子。”
“巽己?这也算是名字么?”我挑剔他。
那人或许是惊讶了一瞬,顿了一顿,望住我没有立刻说话,过了一会儿才笑道:“我叫傅昶。但你知道就好,你只能喊我老师‖样,你是公子,我知道就好,我只会喊你阿赫。”然后他忽然伸手,拎猫崽一样吊着我的后领将我拎了起来,抗在肩上。“现在,先去把自己弄暖和,然后去见你的师兄们。”他这样“命令”我。
我闭起眼深吸了一口气,顿时,胸腔里冰冷浸润,神思清明〔好,既来之则安之∞论如何,我都得走下去。
半个时辰后,我见到一群孩子,暗自一数,约摸三十来人,多数七、八岁,少几个五、六岁的,绝大多数比我大♀个年龄的孩子都长得很快,一岁一个涅,我站在他们中间,头一次竟觉得自己瘦弱而幼小。
父亲收罗这么多孩子在这山里,这事忽然让我觉得有些可怕∫其实隐约知道,父亲身旁有几个神出鬼没的家将,只听他的差遣,替他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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