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佑平这般的坦然，倒让尹漪月失去了调侃的兴致。

安静下来，她又开始有些窒息，想要埋藏的现实扑面而来。

指甲掐入腿肉，想要用皮肉上的疼痛压制心肺的溃烂。

但一只手覆盖住了她，尹漪月看着在她身旁坐下的沈佑平，眼里起了水雾。

“漪月，不要伤害自己，我会受不了的”。

他握着她的手，放在他自己的腿上，“难受的话，掐我的”。

手心里传递的温度烫进了心底，第一次有人对她说，不要伤害自己。

更没有人对她说“难受的话，掐我的”。

因为没人发现过，尹漪月一直隐藏得很好。

她没有自残的癖好，但悲痛来袭时，却只能用这种办法来缓解。

她不具备崩溃大哭的能力，早在失去丑娃娃的那天就消耗丧失了。

人有七情六欲，喜悲哀乐，可她从不知道情绪是可以释放的，眼泪是可以从眼眶里流出来的，直到遇见了他。

尹漪月反握住了沈佑平的手，用指甲细细的摩擦着，吸取着。

“你都知道了吗”她轻颤着，问。

“嗯”沈佑平感受手心的酥痒“”顾妄告诉了小诺”。

“哦，这样啊”

“嗯”

他们靠在一起，几乎没有距离，静寂的屋子里，沈佑平却感闻不到女孩儿的呼吸。

“漪月”他唤她“心里痛苦的时候，是可以用眼泪来释放的”

“眼泪？”尹漪月细细的念着这两个远离她好久了的字眼。

“我可以吗？”她像是在征求什么。

直到身旁的声音响起，“可以”。

于是，她得到了准许。

尹危死的时候，她没有哭，一滴都没有，一直到现在，都没有。

因为没资格，她认为自己没有资格哭。

白安若，尹思思，尹良，尹天雄，喻知书。她们哪一个不比她悲伤痛苦？

她只是妹妹而已，凭什么。

可此刻，沈佑平说“可以”。

她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

可声音却很平静“沈佑平”。

“嗯”

“尹韩山说，李嫂得了癌症，晚期，昨天凌晨走的”泪水一滴一滴从眼眶夺出，迫不及待，像被打开的龙头一般。

多年藏匿的沉重，在此刻爆发。

每一滴都烫在沈佑平的心口，可他没去替她擦拭，而是看着她，静静的听着。

“在那之前，她给我打过视频电话，一定是想见我最后一面”尹漪月闭了闭眼，有些艰难的说“可我没接到，我没接到”。

“我不仅没接到，我连她生病了都不知道，她经常咳嗽，声音也很沙哑，可却只说自己是感冒，感冒？”尹漪月睁开了眼，睫毛湿得根根分明，她有些自嘲“我居然就信了”。

“明明就有很多疑点，可我就是没发现，沈佑平……”她晶莹剔透的瞳看着他，无法言喻的悲伤。

“嗯”

“我身体不算很好，经常生病很麻烦，每次李嫂都守在我床边，整宿整宿的照顾我，这些年，是她一直陪着我，可是……”她哽咽，“可是，我却到她生命的最后一秒前都没在她身旁过”。

“我本来以为，今年能过个好年的，没想到，还是毁了”她的声音里带着痛苦，带着无奈，带着绝望。

“沈佑平”

“嗯”

尹漪月缩了缩身子，“真的还有不熄灭的烟花吗？”

她的眼睛里没有了期盼，李嫂的死亡击垮了她升起不久的希望。

“有”

答案依旧是。

尹漪月笑了，又唤他“沈佑平”

“嗯”

“我想去见见李嫂”她声音很轻，轻到无力。

“好”

“你陪我”

“好”

“寸步不离”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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