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兰送香，更添得满地碎纸，凌乱细碎。

紫金长袍掀起一阵风，纸屑四处飞扑，又被黑色金线勾边长靴一脚踏住，鞋跟边缘，隐约露出一角殷红，弯起的半抹弧度。

“三皇弟雅致，夜不入寐，反而临窗作画。”端王笑着，要弯腰捡起一片碎纸，却让劲风拂开，上面的纸早就没了踪迹。

端王眉头一皱，眼中神色愈加阴狠，抬头，面容恢复平静：“这是怎么？本王看不得？”

墨小墨皱皱秀气的眉头，这个人说话不阴不阳，明明不想笑，偏要装个笑脸，用师父的话来说，做作。

“画坏了，不值得一看。”慕北辰语气平整无波，脸上没有表情，可是眉宇之中透着几分疏离淡漠。

端王撩起袍子反身一坐，余光一扫，轻笑道：“看来三皇弟当真是在府中躲清闲，又是作画又对弈。”话锋一转，“咦？这毛头小子哪里来的？”

心中冷嗤，静王府让禁卫军围起来，就算慕北辰手里还有人手又能如何，他敢动，父皇那边必然会收到消息，到时候可不是禁卫军围着这么简单，说不好就是一个谋逆之罪。

自然，端王认为慕北辰不是那么蠢的人，所以他才来烧这把火。

“你身边不是有几个贴身护卫，叫什么段衣凤梧的，人怎么都不见了？”端王手握了一把棋子在手里，五指微微用力，棋子在手心挤成一团，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慕北辰黑眸倏然抬起，眸中暗光一闪而过，很快又平息下来：“你做的？”

端王放松身子往后一靠，哂笑道：“三皇弟在说什么，为兄听不懂。”

“夜深露重，端王兄还是早先回王府的好。”

“哦——为兄想起来了，就是那个段衣出京城的时候，为兄的人正好撞见了，就是他好像情况不妙啊。”端王看着慕北辰气势转冷，笑了笑：“三皇弟不妨想一下，京中得罪了谁，看样子是冲着你来的呢。”

慕北辰眼眸幽深，低垂的睫毛带着点拒人千里的冷调。

端王见他不说话也不在意，又悠悠然的加了一句：“还有个事，可能三皇弟这处院子太过深幽，为兄怕你尚未得到消息，这便巴巴的赶过来通知你一声。”

身子往前一倾，语音故意压的很低，仿若神秘状：“听闻昨夜天牢闯入了几个贼子，你说好笑不好笑，刑部天牢里头能偷到什么好东西。”

慕北辰面上表情不变，可是端王还是一眼抓住了他眉头微微一蹙，虽然是极小的变化，可见他内心不平静。

“呀！为兄忘了，府上的弟妹这几日可在天牢做客，不知道有没有受惊啊？”

“既然三皇弟现在不方便出门，不如为兄替你……打探打探？”

慕北辰手指抓着茶杯，眼睫微微向上打开，眼角有凛冽的寒光，犹如锋芒毕现的匕首，“端王兄这么有诚意，本王也不好让你白跑一趟，府中还有一支百年血参，仅表一点心意，送与端王妃补身。”

端王眼神一冷，暗光潮涌，嘴角勾起一点冷笑，咬着牙道：“三皇弟真是有心了，对本王王妃的身子，这么惦记！”

他哪里听不出，慕北辰根本就在嘲讽他踹的刘斯缈落胎的事！

尤其想起来，这个事情的源头根本就出在慕北辰身上，他哪里能不恨的牙痒痒的。

只是转念想到慕北辰如今落到这个地步，他只需再添一把火，这辈子他就难以再翻身，心中才畅快一些。

“不谢，同出慕姓是为一家，毕竟端王兄都为了本王这么费心费力。”

端王两指捻摩着拇指上的玉扳指，半垂眸，眼神阴鸷：“这样，为兄也要回报一二才是，实话跟你说了吧，你派出去的暗卫可能都遭了毒手……”

“别这么看着为兄，你以为我傻，杀了人还跑到你面前来邀功。”

“我们之间没有什么过节，为兄是惦念着兄弟情，才特意跑过来告知你一声。”

“至于后面你要怎么做，可都是你的事情。”

“但是啊……最后为兄好心提醒一句。”

端王站起来，嘴角扬着几分嘲弄的笑容，身子半弯过去：“你看啊，你那位未婚妻实在太高调了，要不是她，你猜蔺妃会不会出事，太子也不至于因失势而记恨你……”

“那你身边的人，也不会一个个都出事。”

说完，直起身来，走之前，意味深长道：“三皇弟，好自为之啊。”

清风一送，兰花依旧飘香。

满地的碎纸像是迷乱了眼睛的雪花。

慕北辰手放开，握着的茶盏掉落桌面，却不是完整的一只，早就碎裂开来，成了一片片碎瓷，茶水顷刻四溢，湿了广袖。

墨小墨站在旁边犹豫了半天，慢慢踱步过去，却正好对上慕北辰看过来的双眼，黑如点漆，满是冰冷。

“他不是好人。”墨小墨听不懂太多，不了解中间恩怨，可是他性子纯良，对好坏的感受更加纯粹。

慕北辰目光从他身上滑开，看向浓墨渲染过的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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