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绸在脑中幻想着，他未曾参与过的嘉善成长的情景。

而望月还在继续回忆：

“玉卿宫里藏书极多，其他的旧物也多，有断了弦的古琴，破碎的棋子、樗蒲，朽裂的投壶、投矢……到处都很破旧，可用的东西极少……

“……我总以读书打发时光，有兴趣的都拿来读。但是身体病弱，诗词歌赋读得较多……平日里，也见不了几个人，除了看书，或是神游，或是思考，过得很平静……”

说着，她坐在椅上一扭身，不再半靠在他的胸膛上，她一只手轻扯着他的肩袖，一只手摸着他顺滑的发丝——她一直想摸来着，笑道：

“我小时候，见的人不多。玉卿宫里的宫人内侍，在外面道听途说，会跟我讲起玉卿宫外的事。”

说到这里，她看着他，莞尔一笑：“说起来，除了当年的王三郎以外，郎君的名号，最是如雷贯耳。”

李绸看着她美好的笑容，心间一动，他不觉去抚她衣襟上的宝珠，问道：“哦？公主听了什么事？”

他回想着那时节，他的足迹都在哪里。便听嘉善叹道：

“第一公子，所以是第一公子，自有许多风流韵事。郎君的事，能传入我耳中的，倒多半是这一类事。”

李绸无言地看着他，想起年少轻狂，倒也有几段风月前事，然而也并没有“许多”。然而，对着嘉善，真是欲说难说。

他看了她一阵，清清嗓子，解释道：

“绸为避人耳目，有时确在倡家延宕一二。也借着教坊馆舍，结交士子文人，江湖善士。若说有什么风流韵事，那必定是他人捕风捉影，胡乱杜撰——并非实情。”

望月难得看他有一丝紧张，这样刻意地向她解释。她连忙垂首低眸，掩饰将要溢出的笑容。

李绸见她这样的反应，回想当时她与襄阳侯订立婚盟。赵仁那样荒淫无耻，也未听说嘉善当着任何人对赵仁表露不满。

可以肯定，她不在乎赵仁。可她现下还能暗里发笑，是否，也不够在乎他？

望月发现，李绸神情漠漠，突然又不高兴了。有点莫名其妙。

李绸见嘉善走神，他收回游思，拾起一个话题：“公主从前，失爱于父母，见弃于旧宫，心中可有怨恨？”

望月见他转移话题，也不纠缠。低叹道：“爱与恨，皆须与亲人同住，与外人交往，渐渐习得养成。我其实，并不习惯痛恨谁。”说着，抬头看李绸，“何况是父母？”

李绸想起自己少年时候，瞬间明白她的心质——恨人无用，像他们这样亲人无靠者，最终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他心间一动：“如此，公主是否也不习惯，耽爱谁人？”

望月笑一笑，避重就轻道：“耽爱不易，并非不能。我爱父母，爱兄长，爱侄儿，爱夫君，爱身边亲近之人，皆发自肺腑。”

说着，她起身叫人送茶，李绸仿佛就听到一句“爱夫君”。一抬头，便看她几步走到门外，远远地吩咐上茶。随侍立刻递了一壶热参茶来。

望月回到李绸身边，李绸问她：“对公主来说，为何不能恨人，而能爱人？”

望月拣了两个茶盏，倒了参茶，淡淡道：“痛恨，最是消耗心智。人生短暂，有时，不妨糊涂。”

说着，望月忽然问道：“郎君可曾想过，换个宽大的院子居住？视野开阔，风物也更可观？”

这李公爷的神情，瞬间阴沉下去，扯着嘉善给他递茶的手，声音冒着寒气：“公主，不愿与我同住？”

望月端紧差点翻倒的茶盏，连忙解释：

“非是如此，非是如此！只是，听说郎君在宜安居中无聊，想着，移到宽敞开阔、风物更好的庭院，郎君岂不是心情更佳，更利于休养？”

李绸眼神冷冷地：“宜安居并无不好，绸与公主同住，并无不便。公主往后，休要再提此事！”

望月连连点头，看来是踩着雷了，往后可得记着，不要踏进这雷区。

望月瞅着默然饮茶的李郎君，想着不想聊的话题算是跳过了。

又觉得喜怒无常、黑气外泄的李郎君，还真是让人心中惴惴。

往后，还是多哄哄他，让他的心情明朗，她与他相处也能自在一些。

说着，她见他的右边袖缘上，有一小片茶水打湿的痕迹。她眼珠儿一转，豪爽地将手中参茶两口饮尽，放在座后高几上面。将他手中参茶也放好。

然后，她托着他的右小臂，将他的手塞进袖子，对他说道：“手往里面缩一缩，我将衣服给你烤一烤。”

李绸并不听话，没有依言把手缩进去。望月轻轻打了他胳膊一下。他终于照办了。她便扯着他袖子沾了水的一面，从上往下揪着转。揪到下面，好对着熏笼来烘干。

揪得李绸也得歪着身子，侧着胳膊肘，别别扭扭地配合她。

望月生怕将他的衣服烤坏了，端着他的胳膊，烤得专心致志。

李绸突然觉得，这样不会伺候人的嘉善，以这样奇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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