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老大夫，阳明的腿伤怎么样啊？能不能长得好啊？”

叶云秀手持着昏暗的灯盏，心头焦急地轻声问身边一旁布满皱纹的灰布老者。

老者额头上豆大汗珠往下直滚，两腿也不住发颤。

叶云秀端过来一条凳子，让老者坐下，老者却专注给昏迷过去的宁阳明把脉。

不一会，老者汗珠流到眼睛中，眨了眨眼睛，老者叹息道：

“宁相公这次腿伤很重，筋脉和筋骨都断掉了……日后只能举拐杖啊……”

叶云秀挺着大肚子，听到这话，就硬生生坐倒向地上。

韩老大夫连忙弯下腰，给搀扶起来，颤声道：

“宁夫人，你身怀九月胎儿，不日就要临产，这个时候，千万要小心啊……

“宁相公伤势虽然很重，但我看了脉象，与性命无忧……相比于这次你们叶家庄其他十几位汉子的伤势，宁相公还算轻的了……”

“韩老大夫，那我公公他呢？他能醒过来吗？能好起来吗？”叶云秀泪水不住流淌道。

“唉……”韩老大夫长长一声叹息：

“你公公宁老爷子不同于其他汉子伤势，伤在头骨开裂，如果半个月内不能醒过来……也就安排后事吧……”

叶云秀泪水如同决堤河水，打湿了袖口，感觉走在浮云上，脚步轻飘飘的，几次差点跌倒，都是韩老大夫搀扶住。

叶云秀从房中柜子中收拾了半晌，取出一小包碎银，递给了韩老大夫，低声道：

“韩老大夫，这些碎银都是我家相公每次去巴茅山打猎、打柴回来去集镇上赚取回来的……

“应该不够，等我孩儿出生下来，我再去集镇上给有钱人家缝缝补补，再赚取一些回来，补给韩老大夫吧……”

“夫人……”韩老大夫推开叶云秀的银两，叹息道：

“唉，我虽然行医大半生，医术终究还是浅薄，夫人身怀六甲，翻山越岭来找我，我也没帮到什么忙，夫人还是用这些银两补补胎气吧……”

叶云秀望着昏迷中的宁阳明，心如刀割。

韩老大夫也摇头道：“夫人，巴茅山最近的事情，已经闹得沸沸扬扬，宋庆荣毕竟是沧州县县府，所谓民不与官斗……

“夫人还是劝劝叶家庄的村民，还是放弃巴茅山吧……我沿途上听说，宋庆荣这次派人殴打上巴茅山狩猎的村民，就是想要报复张秀才，还说张秀才已经暴病横死……”

叶云秀这几日来，也听说哥哥叶云青张秀才，已经死在白莲教高手下，也有听说已经暴病惨死。

如今距离哥哥叶云青离开叶家庄也快两个月了，前去剑宗也该回来了……

可是，想到这些，她此时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韩老大夫摇头叹息道：

“夫人委屈了，还是要以腹中胎儿为重，不要过于悲伤，动了胎气啊，否则后果就……我这身浅薄的医术，也是难以应对啊……”

叶云秀哽咽了几次，强忍住悲伤，忽然朝着韩老大夫跪下，恳请道：

“韩老大夫，传闻我哥哥暴病，现在我公公、丈夫又惨遭毒手，如今家中只有我这弱质女流，恳请韩老大夫替我一秀写一张状纸，我要告状……”

“夫人啊，这又是何苦！如今沧州县，早就是宋庆荣一手遮天，是非黑白，都是他一人说了算，夫人你的一张状纸能解决什么问题？

“到头来，若怒了宋庆荣，赶尽杀绝，或许你们一家，就连这叶家庄也没有立足之地啊！”

韩老大夫弓着身子扶起叶云秀，语重心长道。

“韩老大夫，我一秀就不相信，如今沧州县就是宋荣庆一人说了算，我听说京都来的巡抚杨大人，正在沧州县，我要去找杨大人……

“请韩老大夫帮帮我们……”叶云秀不肯起身，一直跪在地上，含泪说道。

“自古官官相护，夫人你这又何苦？”

韩老大夫长长叹息，仰起头，透过窗外，望向外面黑漆漆的夜色，屋内陷入了一片沉寂。

“韩老大夫，没有了巴茅山，我们叶家庄村民凭什么过活，我们死伤的村民，在哪里讨回公道？

“去找巡抚杨大人，这是我们一家唯一的希望了……求求韩老大夫了……”

叶云秀擦干泪水，眼睛中闪烁晶莹泪光。

“唉，宁夫人啊，其实宋庆荣就是想要惩治你们而已，就是想要折磨你们而已，就是想要报复你们而已，至于巴茅山，不过是他的一个借口而已……

“既然宁夫人这样说，这状纸，我豁出这条命去，也会替你写出这份状纸来……”

韩老大夫收回了看向黑夜的目光，看向了那微弱昏暗的灯盏。

***

微弱又昏黄的篝火下，白玉华披头散发、瞳孔血红，换上了一身干净的白衣。

但丝毫掩盖不住脸颊、手背上的伤势，双掌掌印不断落在在红玉百汇穴上，随着一道道掌印拍出，红玉脸色越发苍白、嘴唇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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