珮姑取出三张画儿来，放在紫冰面前，说：“这真是你一人所画？”她看着紫冰的眼神就像刀子一般锐利。

屋外虽寒风飒飒，紫冰还是惊出一身潮汗，脸红得如同烧得正旺的炭火一般，默默了良久才声如细丝地嗫嚅道：“是……是我所画！”

翠夏和冰语倒像是穿着贴身的薄衫儿站在了冰天雪地，直冻得面色发白，瑟瑟发抖。

“你的手倒是极快，心思也细巧，虽是一人所画，却画出了三种不同的韵味儿来。要不是乐夫眼尖，我真要被你们蒙蔽了去！”珮姑厉声道。

“是我出的主意……我和妹妹们只是太想跟着珮姑学艺，一时情急做了错事。要打要骂都使得，只求珮姑让我和妹妹们留下！”紫冰鼓足勇气道。

“你这个做姐姐的，倒是挺有担当！怎么，你们就这么想留在我这儿？其它的司局更需要像你们这样的女孩儿，那儿的教谕也不像我这般不好说话！”珮姑的语气明显缓和了许多，这有些出乎乐夫的意料之外，他有些奇怪地看了珮姑一眼。

紫冰说：“我和妹妹们出生蔗户，于饼果蜜煎之类素来留意。千里迢迢来到郡王府，就是想着学些有用的、自己喜欢的技艺。我以为只有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才能做得踏实长远，也才能将主子们服侍得更加妥帖周到。”

珮姑听了一愣，沉吟了片刻，说：“难得你有此等见识！也罢，看在你们这三日认真勤勉的份上，姑且饶过你们一回。”

“但惩罚不可少！从明日起，你带着你的这两个妹妹日日对着这盘鲜果作画，直画得令我满意为止。”珮姑说完，起身扬长而去。乐夫紧跟了过去，才走了几步，忽又转过身来，朝紫冰她们扮了个鬼脸。

翠夏和冰语被他逗得扑哧一笑。紫冰却一脸不以为然，心想，不管怎样，告密并非君子所为。此人甚得珮姑欢心，管事也对他殷勤讨好，只怕不是什么等闲之辈。可不管怎样，我就是瞧他不上。就算冲我笑了，也是无用，倒更显轻浮讨人厌。

姐妹三人回到厢房，看见一群人正忙着收拾床铺，搬抬行李，秋捡和小艾也在其中。问过她俩才知道，原来管事传了珮姑的话来，说是要让她挑中的那十二个女孩儿，住进同一间大些的厢房里。

秋捡又说：“快些搬吧，我们还能挑几张靠得近些的床铺。”

紫冰几个赶忙动手收拾起来。不过她们根本无需担心床铺被抢走，姑娘们早已自划为三群，紫冰几个为一群，凌波她们为一群，那几个出身绣户的以笑桃打头的为一群。即是一群，自是要住得近些的，断不会和另一群里的人混杂在一处。

等大家都收拾妥当了，正围坐着扯闲天儿时，凌波领着小薰和小绿走到紫冰跟前，说：“你就是那最老的一个，名叫紫冰的？”

那凌波的脸像锥子，下巴尖得出奇，一双眼睛大得足足占了半张脸，她又爱瞪眼，常让人担心那对眼珠子会骨碌一下掉出眼眶去。现在，她就对紫冰瞪着眼睛，出言不逊，似乎对珮姑点名夸奖了紫冰，又独独将她们几个留下心生不满。

紫冰不解道：“什么叫最老的一个？”

凌波故意瞪圆了眼睛，夸张道：“你虚岁都二十二了，还不老么？在我们老家，都是几个孩子的阿娘了！小薰和小绿刚满十四，我比她们才大了两岁，都觉得脸红，你这样算个什么呢？还与我们争东抢西的，明摆着胜之不武！”

几个女孩捂嘴偷笑起来。

“笑桃她们几个也没超过十六岁去——”

小薰忙拽拽凌波的衣角，示意她别说了。与凌波不同的是，小薰长得圆润可爱，笑容温柔得可以融化三九寒冰。

翠夏和冰语果然忍耐不住，直嚷嚷起来，一个说：“紫冰姐姐明明才二十岁，哪里老了？我看你才老呢！”

另一个也说：“就是就是，笑起来满脸褶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有三十了呢！”

紫冰忙劝止她们道：“你们少说些罢，无谓为一点小事争吵。”又转向凌波道，“我是年长你们几岁，那又如何，闻道不分先后，不分长幼。再说，你们若觉得我二十岁就老了，那你们迟早也会有这一天的，谁能不变老呢？”

不知是谁小声嘀咕了一句：“我若到了二十，就不要活了，找根绳子吊死了算！”

大家哄的一声笑起来。秋捡笑得直抹眼泪，说：“还是个不醒事的孩子呢！”

冰语还想说什么，紫冰冲她摇摇头，说：“由得她们去吧，多大点事儿！”

凌波见没人搭理，也觉得无趣，轻哼了一声，领着小薰和小绿到外面也不知干什么去了。

笑桃走过来，在紫冰跟前坐下了，说：“凌波家中经营香料生意多年，家底颇厚，爹娘对她从小娇养，纵得她轻狂不羁些，说话没个轻重，姐姐不必在意。”笑桃不过十六岁出头，姿色虽不如凌波、小绿，行事却极稳重老练，尤胜秋捡几分。

紫冰笑道：“我自然不会在意。”

秋捡好奇道：“她既家境殷实，何故来郡王府当侍从？终是低声下气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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