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此时要往平江？”顾悟尘手拈着下颔的胡须，在流军十载吃了些苦头，虽才四十岁出头，须发已染霜白，浓眉微蹙，看着烛下曲武阳所供写的通匪名单，林缚的建议让他迟疑未定，思虑片刻抬头道，“你此往平江太凶险了……”

“啊……”顾君薰正拿剪子帮她爹爹将烛芯挑起来，听她爹爹林缚主动往平江府会十分的凶险，走神之时细白如玉的手指给火头烫了一下，又不好意思流露出对林缚的关心，她只捏着给烫着的手指，心里想往平江会十分凶险吗？

由于顾悟尘明日凌晨就要坐船前往东阳，林缚也顾不上时至子夜，径直叩开竹堂西苑的门，找顾悟尘商议前往平江府之事。

顾君薰听着这边动静，找了个借口过来端茶递水伺候，这时候赖着不走，拿剪子帮着剪灯芯。

顾嗣元则是给顾悟尘强拉过来增涨见识，他才不管林缚往平江凶不凶险，只是忍不住要打哈欠。

杨朴本来睡下，他见林缚半夜过来，还认为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赶紧起来，听到林缚竟是主动要往平江。

河口一战，太湖盗给击毙二百余人，林缚与太湖水寨权势的仇算是结下了，此时往太湖自然凶险无比。

林缚见顾君薰只是给火头烫了一下，跟顾悟尘道：“那些给曲家买通袭击河口的太湖盗，自然无需容情，当请宁海镇官兵剿灭之，但是不能使太湖水寨权势都给奢家收买过往。也要防止刘安儿之乱在太湖重演。”

顾悟尘摸着下颔，按察使之位他已经视如囊中之物，就差正式的任命书传来，江东郡再出大篓子，该按察使司承担的责任就无法推到贾鹏羽头上往了，江宁以东的局面的确值得忧虑。

林缚又道：“大人在东阳督战、编练乡勇，我以一个官私两便的身份往平江为大人张罗军资，要那些未给曲家买通的太湖水寨权势为大人督战东阳募捐军资，也是给他们一个自辩清白的机会；即使凶险一些，也值得一试。”

洪泽浦乱来，编练乡勇各方面的条件都成熟起来，这本是沈戎这些年在东阳极力要做的事情，顾悟尘借督战之机，使林庭立负责此事，实际也亲身控制此事，实有摘桃之意，编练乡勇军资始终是个问题。

“你离开后，河口这边事如何处理？”顾悟尘问道。

林缚见顾悟尘给自己动，道：“狱岛有长孙庚、杨释，赵虎练习新卒，不会有什么问题；河口有赵勤民，林梦得佐之，又有陈/元亮、张玉伯照顾，也能搪塞自如。”

“总是不如你在河口坐镇让我放心，”顾悟尘道，“你在河口，城里的事，你也能照顾到。要是你能走开，我早拉你往东阳了。”

“我在平江滞留时间也不会多久。”林缚道，他才不愿意这时候往东阳，束手束脚的。

“你往一趟也好，”顾悟尘道，“不定东海寇以后会是个头疼的问题，你替我往熟悉一下情况；对付奢家不对依重李卓。”

“用什么名义好？”林缚问道。

“兵备道督粮使？”顾悟尘问道，“方便行事一些。”

“筹粮使便成，”林缚道，“我的征事郎一个，戴大帽分歧适。”

“……”顾悟尘轻笑起来，道，“也行，只要你不感得手脚给束缚住就行。”

“督粮使”有督办之名义，在粮饷筹备上可以督促、斥责处所，这种临时性的职务，就是按察使司给下属官吏到府县办事以特权，即使官阶低的属官也能扯虎皮扛大旗节制处所上的官员，“筹粮使”则要无足轻重多了；林缚以正八品征事郎临时加一个筹粮使的职衔往平江府也是合适的，只是平江府处所上会不会器重他的到来就很难了。

此事决定下来，林缚便告辞回草堂往了。

顾嗣元看不惯林缚，待他走后，才嘲笑他道：“不过是寻个名义借爹爹的威风往收刮处所……”

“胡什么？”顾悟尘冷着脸，看不惯他儿子在背后阴阳怪气的话。

“外面人都在河口之战曲武阳之所以进彀，乃林缚劫杀其子索银结下生逝世之仇，”顾嗣元不服气的道，“此事我看也**不离十，他的行动与杀人越货的江洋大盗有何差别？”

“这话别人得，你不得。”顾悟尘冷静脸。

“为何我不得，父亲不是教我读书要知‘仁义礼智信，忠孝廉耻勇’？此修身齐家立业之根本，”顾嗣元道，“父亲你常我不懂事，这些话我也没有在外面乱，更不会在林缚眼前，难道在父亲跟杨叔眼前也不能直言？”

顾悟尘便没有再出言训斥儿子，道：“你如今也知道‘慎言’的道理，算是有上进。”

河口好些事情，顾悟尘都看在眼里，曲武阳独子绑架案，他也偏向信任是林缚所为。但是顾悟尘是务实的，“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这种简略而至真的道理他心里还是明确的，要不可靠，陈/元亮要比林缚更不可靠得多，他还不是一样照用？再他麾下也找不到比林缚更能独挡一面的人物了，没有一点野心、没有一点贪念、没有一点的不择手段，又如何能办成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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