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戍堡之乱 七(1/2)

作品:《隋末暴徒

天黑入夜,戍堡一片沉静,几只老鸹在戍堡上空盘旋,呱呱鸣叫。

黑沉沉的云层没有消散的迹象,天空不时划过几道无声的电光,空气潮湿闷热,子时之后,必定会有一场雷暴大雨降下。

偌大的泸河堡一片漆黑,只有零星的火光照耀,留守戍堡的戍卒分成数个小队,手执火把在堡内各条街道巡逻,从天上俯视,便如几只萤火虫在缓缓挪动。

堡内几处被纵火的地方经过军屯百姓一番奋力扑救,万幸都无大碍,只是戍堡里依然飘着几股浓浓黑烟,看上去有些骇人。

粮窖被烧塌大半,好在及时制止之下,贮藏的粮食没有受损太多。

官房外的空地上,一边整齐的摆放着数十具尸体,全部用白布遮盖,其中大多都是戍堡戍卒的,有一部分则是周俭临时组织的青壮。

另一边,则是那三十具死士尸体堆在一起,大多都是死于李元恺和戍卒刀下,有一些则是活命无望下咬破嘴里毒囊自尽而亡。

官房里,一片愁容惨淡。

沙木拓带人守卫在门口,李元恺坐在高脚胡凳上,赤着上身,面无表情,崔颖站在他身后,一边小心翼翼地为他清理后背伤口,涂抹伤药包扎,一边垂泪不止。

崔浦和卢芸崔琳坐在一旁,卢芸母女似乎还未从刚才的惨烈厮杀中回过神,脸上依旧一片惊怯恐慌,崔浦则低声安慰着妻女。

周俭躺在一方榻上,苍老的面容枯黄,涣散的眼瞳毫无生气,气息微弱,仿佛随时都会咽气。

老人的胸腹间,一处剑伤透体而过,鲜血浸湿了衣衫,变成了暗红色。

薛收坐在榻前,搭在周俭手腕上把脉,眉头紧锁,良久,轻轻叹了口气,转身朝李元恺看了一眼,微微摇摇头。

李元恺脸色一暗,站起身,扯动后背伤口,疼得他直咧嘴,朝崔颖勉强挤出个宽慰笑容,走到周俭身边坐下。

周俭眼皮颤抖努力睁开,黯淡的眼睛朝四周看了一圈,望向李元恺,艰难地露出笑容。

“周伯,好好睡一觉,一切都会好的。”

李元恺轻声说了一句。

周俭声音沙哑无力地轻笑道:“李戍主无需为小老儿伤感,小老儿年过花甲,早就活够本了,能够在临死前看到泸河堡重建,可以瞑目了......”

李元恺抽了抽鼻子,想露出个宽慰笑容,却觉得脸上无比僵硬。

“李戍主......”周俭奋力地挣扎起身,李元恺急忙在他后背垫上靠枕,紧紧握住老人干瘦粗糙的手掌。

周俭大口喘着气,低哑地说道:“小老儿一生无后,原来泸河堡的乡亲都是小老儿的亲人,只希望李戍主能带着他们过好日子......青山那孩儿虽然没有什么大能耐,但为人忠厚踏实,望李戍主善待他......”

李元恺低声勉强笑道:“周伯放心,泸河堡是我在辽东的家,这里的人都是我的兄弟亲人,李元恺必不会辜负他们!”

周俭老怀欣慰地露出笑容,握住李元恺的手渐渐失去气力,眼皮也缓缓阖上。

崔浦和卢芸带着两个女儿站在榻前,朝安然而去的老人深躬鞠礼,卢芸泣声道:“长者救我母女性命,无以为报,今后每年祀节,必定亲手焚香叩拜,悼念亡者!”

崔琳和崔颖也是眼眶通红,若无周俭带人奋不顾身阻拦发疯的死士,崔浦一家能否逃脱劫难还不好说。

葛通冲进屋想要禀告什么,看到榻上老人用白布缓缓盖上,声音一下子从喉咙里消失,噗通一声跪倒在李元恺身前,泣不成声地道:“属下之罪,万死!请戍主责罚!”

李元恺披上一件薄长衫,仰头望着挂在正堂上的一幅巨大的规划图,那是整个辽东的中南部,是泸河堡和襄平县的未来。

里面,凝聚了泸河堡一众弟兄的心血,和一万多戍堡军屯百姓的辛劳汗水。

揉揉发酸的眼睛,李元恺轻叹道:“老葛,这次的事情虽然不能全怪你,但你的斥候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如果你们能在第一时间觉察到有不轨之人混入戍堡,留足时间追查,周俭和外面的四十多具尸体,或许还能活下来不少!”

葛通满脸愧色垂着头,双肩不断地颤动,赤红的眼睛仿佛要滴血,死死捏住拳头。

“我要求你警戒外敌,而不是等敌人神不知鬼不觉摸到我们鼻子底下。老葛,这次的事情希望你当作一个教训,不要再有下次!斥候队增添至五十人,但凡伤亡的弟兄,加倍抚恤。去吧,去把这些人的底子查清楚,看看他们从哪里来,受何人指派!”

李元恺挥挥手,声音有些疲倦。

葛通重重地磕了几个头,抱拳咬牙嘶声道:“属下保证,只要斥候队不死绝,绝对不会再有下次!属下自会去向谢玉堂领二十鞭子,绝不辜负戍主和众位弟兄的信任!”

葛通带着人退出官房,他赤红的眼睛充满杀气和凶光,如同一匹嗅到血腥味的狼,和一众风铃卫弟兄连夜离开戍堡,消失在夜色黑暗中。

一夜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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