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傍晚，薛振霆的专列停在了奉天火车站。

他的专列到之前，全部奉天火车站都已经被荷枪实弹的卫兵包围。

汽笛声隔着老远悠悠传来，孙良平弯腰对车内的薛绍说道：“大少，火车进站了。”

薛绍把手中的电报放到档案袋里，起身下了车。

薛振霆的专列终于稳稳地停住，全部奉天火车站里莫名染上一种肃杀的气氛。

薛绍伸手抬了一下军帽的帽沿，眯眼看向停稳的火车，呼吸却微微有些急促起来。

火车车厢的门终于打开，薛振霆随身的警卫急步走出，表情严正地站在了车门两侧。

薛绍几步跳上火车，沿着火车甬道快步往里走，刚刚走到薛振霆的包厢门口，一眼看到披了军装坐在车厢沙发上正欲起身的薛振霆。

许怀友和一个护士伸手扶着薛振霆，一见薛绍冲过来，一向沉稳的他也不由得激动了起来。

薛绍会心肠看了他一眼，微微点了点头，忙弯了腰往扶薛振霆：“父亲，您受苦了……”

薛振霆轻轻摆了摆手，眼力直直地看着薛绍，低声说道：“这算什么，不过好在你处事机灵，不然的话，我也不会这么快回来。”

一个月不见，薛振霆两鬓的白发又添了不少，坚毅的国字脸上也见疲态，完整不似当初走时的意气风发。

薛绍低头说道：“假如不是姑父的那通电话，大概我也不会知道您被软禁起来了。”

许怀友的太太是薛振霆的远房表妹，自小父母双亡，被薛绍的爷爷收养之后，就当亲闺女带，从小在薛家养大，后来嫁了当时在义县警局工作的许怀友，成果没出几年生病往了，只留下了一个小女孩儿，薛振霆看他日子过得艰巨，干脆直接叫了他来给自己做副官。

这许怀友为人郑重，跟在薛振霆身边十多年，事无巨细，样样都做得极妥当，所以固然名义上他跟薛振霆是高低级，可是实际上却拿他当亲兄弟待，薛绍从小更是被他看大。

在人前许怀友都恭敬地管他叫大少，可是私下爷俩儿说话却只称他乳名轩儿，所以那日深夜他从北平打电话叫他往给薛振霆侍疾时，嘴里一称他为大少，薛绍便立即警觉起来。

他心里明确，许怀友之所以这么称呼他，确定是电话遭到北平内阁的监听了，不然的话，他在电话里，断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称呼他为大少。

显然，当时他是在刻意提示他。

所以后来薛绍才会做出那一番事来，故意将奉天搅乱，派人杀了两个日本人，引发了政治危机，逼得北平内阁退步。

他说完那句话，薛振霆看着他叹息了一声：“此往有惊无险，实属万幸，只是那南方系秦玉城实在是可恶，竟然跟内阁联手想要免职我的兵权，若不是你此番举动，怕是我一时半会回不了奉天了……”

杀他，内阁和南方系是断然不敢的，他们能做的，无非就是无穷期的软禁他罢了。

薛绍扶着薛振霆慢慢往外走。

薛振霆又看了他一眼，心中颇欣慰，一段日子不见，感到他似乎又变了很多，薛振霆想起在北平听到的消息，眉头微皱：“承轩，那两个日本人的事情解决了吗？”

薛绍听了淡淡说道：“解决了，杀了几个越狱犯，中村已经不再追究了。”

薛振霆点点头：“中村深明大义，自然知道其中的利弊，只是你这一次着实让他为难了……”

“父亲……”薛绍低头打断他的话，“日本人在奉天不过是外乡之人，中村再怎么样，也是站在日本国的角度上行事，他虽嘴上不说什么，可是心里却明确人是我杀的，他这一次之所以帮着我们把这件事情搪塞下来，说到底不过是将来还想再利用我们薛家罢了，况且事后我已经派人打点了他，他为难不为难，与咱们无关……”

薛振霆脚下顿了顿，扫了他一眼，持续往处走：“话虽这样说，你心里明确就好，这次这件事就算了，你也大了，这次的事固然做得过于毒辣，可是好在有中村私下帮忙斡旋，以后万万不可这样了。”

薛绍点头：“儿子知道。”

薛振霆的风冷还未痊愈，身子依旧有些弱，从包厢到走出火车，只这么一小段的间隔，额头上便已渗出虚汗。

坐上专座之后，后背更是已经湿了一片，呼吸都急促起来。

察觉到他的体弱，薛绍不由得皱眉问许怀友：“姑父，怎么我父亲病得这样重？”

许怀友刚要说话，薛振霆闭着眼睛摆了摆手：“我这七八年未生过病，自然病起来就好得慢，老话说病往如抽丝，哪能好的那么快？”

薛绍不再说话，隔了半晌，薛振霆轻声问道：“铁器厂的事情解决了？”

薛绍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是。”

薛振霆缓缓睁开眼睛，轻声说道：“一家十几口，你手段狠了点……”

薛绍轻声说道：“不这样的话，众人哪会轻易信任是歹徒所为？况且也没灭门，儿子还留了他女儿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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