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昏定晨省(1/2)

作品:《好事多磨

天还只是麻麻亮,沈府后宅的那些飞檐翘角如一副副剪纸静静地贴在灰蓝色的天空中,院子里,两个粗使的婆子正拿着人高的竹扫帚在扫地,看见沈穆清出来,忙上前曲膝行了礼,其中一个年长些的还道:“姑娘,这天还没透亮,要不要叫两个人给姑娘提灯。”

沈穆清住的安园就在李氏的屋后,近得很。

“那到不用。”沈穆清笑道,“让嬷嬷操心了。”

那婆子忙摇头:“没操心,没操心……”

沈穆清笑着和两个婆子点了点头,这才出了倒座门,延着抄手游廊进了李氏的院子。

屋檐下挂着四盏八角玻璃彩穗宫灯,发出柔和的光线,七、八个丫鬟媳妇正垂手立在大红罗夹板帘子前。见沈穆清来了,有争着打帘的,也有朝里通禀的:“姑娘来了!”

沈穆清进了门,一股浓浓的松柏香扑面而来。

她顾目四盼。

旁边有服侍的媳妇忙笑道:“是太太吩咐的,薰点香,说这屋子里尽是药味,她闻不得。”

李氏由于生产的时候年纪大了,又碰到了血崩,固然留下了一条命,这十几年来却是没有一日不与药为伴。

病了这么多年,骨子里都透着中药味,哪里是区区的熏香可以除的……

沈穆清思忖着,就朝着那媳妇“嗯”了一声,算是应了刚才的话。

那媳妇见沈穆清没有说什么,心里暗暗地吁了一口吻。

姑娘话虽少,遇事也总是一笑,可看人的眼力却十分的锋利,似乎要把你的五腑六肺看明确似的。所以她固然年纪小,但家里上高低下的人没有一个敢把她当寻常的孩子看待……在她眼前总有几份警惕翼翼。

锦绣伺侯沈穆清脱了披风,一个身材苗条的女子就从西稍间挂着官绿色幔帐的事事如意落花罩里走了出来。

她二十七、八岁的年纪,白净如玉的脸庞,一双长眉斜飞进鬓,细细的丹凤眼清亮逼人,穿着件暗绿底四合如意窠缠枝窄袖夹衣,葱绿十二幅绣兰花的马面襕裙,乌黑的头发梳成个牡丹髻,戴着玉石花头箍,插着衔珠凤钗,耳朵上坠着嵌猫眼石的绞丝灯笼耳坠,打扮得雍容华贵,光荣照人。

落梅和锦绣忙屈膝给那女子行礼,沈穆清则笑着喊了一声“陈姨娘”。

这女子闺名叫解红,原也是官宦人家的女子,后来父亲受上峰的贪墨案连累被贬为了县丞。她母亲早逝,一直随着父亲在任上,一来二往,耽误了婚事,到了二十出头还没说婆家。五年前,由沈箴的同年、浙江布政司布政使柳竣做媒纳为了妾室。她进门的第二年就生了一个儿子,取了乳名叫“大舍”,是沈箴目前唯一的活着的儿子。

陈姨娘屈膝给沈穆清福了福,笑道:“太太正念着姑娘呢,姑娘快进往吧!”声音软糯,隐隐透着几份欢乐。

说起来,她嫁到沈家这些年,不管什么时候见着,都是一副笑脸……这也是一项本事,值得学习和鉴戒……

沈穆清想着,和陈姨娘进了屋。

李氏今年五十二岁,长期的病痛折磨不仅让她的头发花白,皮肤干涩枯黄,而且眼力浑浊无神,看上往象年过七旬的老妪。

她脸色怏怏地歪在引枕上,贴身的婢女橙香坐在床沿边服侍她喝药。

看见沈穆清,她立即笑脸满面,眼珠里迸射出如晨星般明亮的光采来:“怎么这么早,也未几睡会!”

沈穆清屈膝给她行了礼,嘟着嘴,蹙着眉,假意抱怨:“太太真是的,一边教我要‘黎明即起,洒扫庭除’,一边又说我来得早了……真是不好伺侯啊!”说着,坐到了床缘,接过了橙香手中的药。

屋里的妇仆都掩嘴而笑。

李氏也笑,只是笑脸却有几份感叹。

女儿和自己亲近,哪有不爱好的。可这个女儿,太过懂事,太过体贴,让她心中有愧——假如不是自己长期卧病在床,女儿在跟前侍疾,只能天天围着她转,又怎么会少年老成,小小年纪,却没有一点孩子气,反而象大人似的,凡事忍耐,凡事宽容,凡事包涵……

想到这里,她不由摸了摸沈穆清的头:“作业可还吃得消?”

沈穆清八岁的时候,父亲沈箴给她请了一个姓闵的举人在家坐馆。

沈穆清一边给李氏喂药,一边笑道:“先生的课讲得有趣,我很爱好。”

李氏却拿着眼睛睃沈穆清。

她只活下来了这一个女儿,自然是当成眼睛珠子般的来疼的。不仅时时关心她平常的生活起居,就是女红作业也都会经常叫了她身边的人来寻问,看她学的怎样。前两天,她听人说,沈穆清上课的时候竟然和先生起争执……

想到这里,李氏轻轻地推开了药碗,认真隧道:“穆清,你也不要担心老爷不兴奋。固然说这位闵先生是老爷三顾庐茅请来的,不是寻常之人,可要是没有缘份,我们也不强求。”

沈穆清微怔。

闵先生教了她五年,大家相处的一直都很融洽……她不知道母亲这话从何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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