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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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个月后，上巳节。

阿璃在通往山寨的枫林边坐了上午，却迟迟没有看见仲奕的身影。

她站起身，捶着发麻的，腹诽着仲奕娶了媳忘了兄弟……

再抬头时，见远有人走来。

那人身材高大，身旁随着黑赤两匹骏马。

因为隔得有些距离，尚看不清他的容貌，只见得他的身蓝衣，在风中轻扬着袖袂，颜纯净而温润，犹如浮云之间的抹天，可望而不可及……

阿璃浑身僵，继而心跳如鼓，转身就走。

走出段，又蓦地停住。

她出不了这座枫林，再走，也只是徒劳……

换作十个月前，她会无所畏惧地面对他，质问他的心意，诉说自己的愧疚。

可隔了这么久，再见面时，竟胆怯紧张到无所适从。

正犹豫间，身后有声音传来。

“阿璃。”

阿璃踟躅着、犹豫着，最终缓缓地转过身。

目光相触的霎，泪水不争气地了出来。

慕容煜看上去清瘦了许多，眼中却蕴着喜悦。

他凝望着阿璃，嘴唇微动，无声沉默。

阿璃瞥开视线，半晌，问：“你来做什么？”

慕容煜依旧言不发，疾步上前，将阿璃拥入了怀中。

他的手臂收得很紧，唯恐阿璃会逃离，声音却放得很轻，仿佛是怕会惊散眼前的切。

“你当真，还活着……”

他抚摸她的发丝，把她的头摁到前，“阿璃，我错了！我不该犹豫！不该离开！可你为什么那么傻？为什么对我没有点点的信任？为什么会以为，在同经历了那么多的生死与共之后，我还能够舍弃你？”

阿璃好不容易绷出来的防线顷然瓦解。

她想开口解释，说自己其实并未真的怀疑过他，说自己其实只是怯懦畏惧，说因为那时阿崇命悬线……

可千言万语，只化成了句：“你……不怪我吗？”

慕容煜紧紧拥着她，语气凝重地缓缓说道：“怪你的人，不该是我。我大哥确实因你丧命，洵儿也因此失去了父亲。但你是我的妻子，若有愧疚，我当和你同背负！”

他顿了顿，“当日你入营行刺，并不知道他是我的兄长……说起来，只怪我向你隐瞒了身份……”

阿璃在他的怀中摇头，哽咽道：“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

慕容煜抚着她的背，“我大哥生最看重的，便是燕的江山社稷。我统了天下，也算是偿了他毕生的夙愿。见过东越仲奕以后，我又出兵清除了月氏叛乱的部落……”

阿璃撑开身来，“仲奕？仲奕去见你了？”

慕容煜伸出手指，抹着阿璃脸颊上的泪水，牵起了唇角，“他说你必须在这红枫林里住上十年年的，我再不来陪你，你就要寂寞的发疯了。”

阿璃又羞又恼，同时又自心底涌出股暖意、缕怅惘，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慕容煜又道：“我平定了月氏的叛乱，将帝位禅给了洵儿。如今天下统，四海太平，我再无牵挂，从此不再过问中原的政事，做名寻常男子，与你在暗夷相伴终老。若你此生注定困足于这红枫林中，我便陪你世，权当赎罪……”

阿璃抬起头，惊讶地望着慕容煜，“你，你说什么？”

那日延羲带走了阿璃，便去杳无音信。

慕容煜找到了驾车的车夫，却发觉他被下了蛊，对之前发生的事毫无印象……

失去了风延羲的陈大军，群龙无首、乱作团，再无计与燕军抗衡。

慕容煜夺回宛城，领兵南下，直至攻破襄南、俘获陈王，却直没能找出延羲的下落。

谁也不知道，他去了何……

有人说，他前去迎娶月氏的纤罗公主，在大漠中到了沙暴……

又有人说，与他青梅竹马的昭璃郡主遽然薨逝，让他心灰意冷、遁迹江湖……

还有人说，他生母出身暗夷，深受陈人之苦。他之前所做的切，其实都是为了倾覆陈……

慕容煜失魂落魄地回到蓟城，时间，万念俱灰。

直到仲奕带来了阿璃的消息……

慕容煜握住阿璃的手，举到唇边亲吻了下，紧紧攥住。

从今往后，他都不会放开！

天涯海角、大漠江南，只要是她在的地方，他便不会离开！

阿璃有些恍惚，觉得耳畔那风动树叶的簌簌声亦变得清脆起来。

格外明媚的阳光中，像是有什么令人愉悦的声响在袅袅追逐着，不绝。

枫叶红的不似火、也不似血，倒像是新的嫁衣、春宵的高烛，让她也不知不觉的，红了脸……

阿璃清了清喉咙，“你可想好了啊，这里不比王宫，没人服侍你，饭要自己做、衣服要自己洗……”

她嘴上这般说着，却不由自主地牵着慕容煜的手，朝枫林深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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