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儿见天色已晚，想到：“不知公孙木是不是向段掌柜一样光明磊落，不过看他所作所为，应当是个奸恶小人。此时天黑，我若贸然前去，会吃亏也说不定。反正已然找到他们，不怕他们跑了，便找个地方歇息一晚，明日再来。”想到此，便道：“叶某一到晚上便困得不行，需得美美睡上一觉。明日再来找段掌柜，失陪了！”说着提起黑刀，起身就走。段无村也不阻拦，看着六儿走远，自回布庄去了。

六儿走在镇上，思来想去不知去哪里将就一晚。想先去公孙府上探探虚实，但自己闹了一天，那府里定然做好准备。段无村看似沉稳磊落，不过他毕竟与公孙木是一伙儿，此时定然去了公孙木那里，商讨对付自己的对策。他公孙家何时受过这等欺辱？说不定半夜便会搜寻自己的下落。待在镇子里不光不安全，也会给乡亲们带来不便。倒不如躲到镇外去。

想到镇外，忽然想起陈婆子的家来。六儿驻足一想，寻思：“白日里教训了胡三多他们，那些人不是爽直的汉子，若是将一口恶气撒在陈婆身上，我岂不是反而害了她？”心中越来越惊，后悔自己没早想到此处。若是陈婆被那些人打死，岂非是自己的过错？凝神想了想早前胡三多所说的言语，向着东南方急奔过去。

白潭镇本不算是大镇子，六儿脚下迅捷，不一会儿便来到镇子外。又向前走了一里左右，果见那处有座草屋，屋内漆黑，无一丝光亮。六儿心中一惊：“难道家里没人？怎么不点灯？难道陈婆已被人害死了？”想到此处冷汗直流，快跑两步，未到屋前，忽听到陈婆叫喊道：“公孙老爷！我家小二确没偷小老爷的金镯子！”六儿闻言，心中一凛：“难道公孙木也在此处？”

六儿趁着星光，闪到草屋墙根儿下，偷偷摸到窗边，屏气凝神，侧耳倾听，屋内只有陈婆杂乱的脚步，并无第二人。六儿正自迟疑，只听陈婆又道：“不信你看！我家小二光着身子，什么都没有吧！死小二，你转个身给公孙老爷瞧瞧！”听到此处，六儿渐渐明了：“原来是她耍疯，想念自己儿子，将那日的经过说了出来。”又想到屋内无灯，乃是陈婆疯癫，不知点灯而已。

六儿微微叹了口气，终于放下心来。想到：“她如此吵闹，也不知今夜能不能睡。”但又怕别人与她为难，即使自己不睡，也要守在此地，确保她的安危。

六儿正想之间，忽又听屋内陈婆猛然大声哭嚎：“公孙老爷！快！狗子咬人啦！快牵走！啊啊！”声音凄惨，犹如荒野中的百鬼哀鸣。六儿听着屋内惨叫，知她此时正想着猎狗撕咬她儿子的情景，心中猛然堵塞，似是被什么揪住一般，难受至极。他本不想再听，可是那凄惨的吼叫像是生了腿脚一般，硬生生的跑进自己的耳朵里。

六儿躲在墙角，已有些泪眼模糊。右手紧紧握着那把黑刀，恨不能斩尽天下恶人。左手攥着段无村给他裁制的长衫，眼神异常坚定。一想明日要有一场恶战，无论胜败，定不能让那些恶人小瞧了自己。豁然起身，摊开长衫，就想换下来。又转念一想，自己浑身污浊，泥垢甚多，就算穿了亮丽衣衫，别人又岂能瞧不出来？便左右寻了寻，见不远处银光闪闪，似有水流。

六儿心情沉重，不愿再听陈婆的哭嚎。看那闪光处不远，一想若是有人为难陈婆，自己眨眼即到，便扛着黑刀又向前寻。果然走不多远，正有一处水湾。

那湾并不甚大，只有三丈长宽，四四方方，没有活水源头，是个死水湾。湾水不干不净，无甚腐臭的味道。应是近日刚下了些雨水，冲洗了一遍。中间有几处漂着绿藻，绿油油的似是一块块毛毯。岸边还放着一根长棍，旁边有个木桶，桶身周围也有些绿藻，想是打捞湾中绿藻残留下来的。

六儿看着水湾，心道：“瞧这样子像是有人在打理，应是别人家的水塘。”又在周围寻了寻，发现再无人家，又想：“原来这是陈婆家的水塘。陈婆已疯，自然没人再理会这里。”叹息一声，拾起地上长棍，一头挑着木桶，拿着另一头，站在岸边捞起水藻来。

死水湾里，夏日总爱生些绿油油的水藻，乡民们便将水藻捞上来，给猪喂食。六儿虽未亲自打捞过，但做乞丐之时见过不少。此刻动手，倒学的有模有样，不一会儿就将水塘里的绿藻打捞干净。六儿见湾水不脏不臭，正可洗澡，左右看了看，见四周无人，便连撕带扯的将本就破烂的衣衫脱了下来，扑通一声跳进水塘。

白日日光炎炎，将湾水晒的暖暖的。六儿下水之后，顿觉舒爽无比，猛地吸了一口气，将头埋在水下，痛痛快快的洗起身子来。六儿多日未着清水，又因夏日酷热，身上臭汗颇多，整日里身上黏黏的非常难受，此刻下水一洗，顿觉身子轻松了许多，似是之前扛着的两座大山猛然卸掉了一般，说不出的惬意。

六儿身在水中，心中好笑：“怪不得小岚一直叫我小邋遢，我可真够邋遢的。这一月当中，山山水水的过了不知多少，就是舍不得洗上一洗。”轻轻游到岸边，半躺在水中，看着满天星云，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他从未如此放松过。

六儿看着不远处的白潭镇，闪着星星点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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